她咬住唇瓣,似是下定决心,固执地反驳:“没有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
“好,那你现在就说,你从未喜欢过我,从未对我动过心。我就站在这,你当着我的面说。”
许知白声色过于平静,却在步步紧逼,苏旎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捏紧,喉咙干涩,挤不出一个字。
她张嘴,想说,却根本出不了声。
苏旎可以回避,可以不答,但却无法否认她喜欢许知白这个事实。
这些年,无论是她哥哥,阮希蓝,还是裴恩淇,只要他们问起,她都从未否认过。
她没办法撒谎。
“你喜欢我。苏旎,你就是喜欢我。”
“没有!”苏旎第一次狠心否认,眼眶泛红,“你不要自视过高,别以为我睡了你就是喜欢你,现在这个社会,男男女女睡一觉很正常,要是每个人都谈情说爱,那怎么谈得过来?”
苏旎仍在嘴硬,许知白平静地看着她,听着她的否认,然后点了点头。
“好。”
他往后退了两步。
正当苏旎以为许知白得到答案转身要走的时候,却看到他转头面对他带过来的那个大型纸盒。
撕开胶带,撕开纸盒,手臂因用力微微凸显肌肉的形状,手背青筋也清晰可见。
许知白冷着脸,动作利落,拆开的纸盒猝然显露出里面的画作,苏旎只看到一角,就已经预料到什么,呼吸凝滞,隐藏的秘密仿佛也被他一把撕开——
宽大的方形画布。
笔触细腻的油画,蒙眼的少年,冷白色皮肤犹如打了一层薄光,与身后的黑色沙发背景形成鲜明对比。
少年半遮半掩的脸庞,五官清晰且优越,每一寸线条都如上帝的雕刻那般完美,只一x眼,就能抓住所有人的眼球。
——“嘘。别说话,也别动,我只是帮你蒙上眼睛。”
——“第一次当模特,你的表现很好。”
——“闭上眼睛。”
留存在记忆里的画面霎时间重新涌回进苏旎的脑海,当年画室里面朦胧的场景开始变得鲜活,当时她说的话,也一句一句地回荡在她耳边。
但它们却像尖锐的针尖,毫不留情地往她的心脏上戳。
“一幅油画完成之后,需要晾干才能上油保存。你敢说,最后这层光油不是你上的,你敢说你在出国之后,没有偷偷回来过?”
昨天下午,许知白再一次走进二楼的那间画室,盛夏的光影轻轻落进这片尘封多年的空间,颜料和画笔摆放的位置,画架静置的方向,都和八年前如出一辙。
踏进那扇门,时光就仿佛倒流,他好似被投放回了八年之前,清瘦高挑的少年,沉默又寡言,他的眼前,也依稀有个女孩坐在那。
她有时候傲慢,有时候娇纵,笑起来的时候,琥珀色的眼睛又是那么的漂亮生动。
她最后留下的作品,就那样摆在画架上,摆在画室中央,尘封在孤寂冗长的岁月里,仿若是等着某个人,等着他进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
油画的知识,许知白不了解,是阮希蓝告诉他,画这幅画的人,在颜料彻底干燥之后,回来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
“她一直没有带走这幅画,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能感觉得到,她是希望你看到这幅画的。她也一直很计较,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回来过。”
“她其实是个心很软的人,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所有的感情都压在心底。作为朋友,我能感觉到这些年,她过得不快乐。”
阮希蓝没有说很多,可她说的每句话,对许知白来说,都是他从未想过的角度。
他的心,几乎就是在看到油画的那一瞬间,就痛了起来。
八年前,苏旎画完这幅画的时候,他看过。
他觉得她画得很好,她很有天份。
可是八年后再看,画布上面因为上过光油而变得鲜艳的颜料色彩,更像是隐藏了她不敢言说的少女秘密。
年少的心事太潦草,年少的心事又太细腻,她私藏的怦然心动,全在这幅画里。
如果这幅画对她来说不重要,她并不需要瞒着世界,一个人偷偷回来,补完最后一步,又偷偷地离开。
许知白第一次发觉,自己真的挺笨的。
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看出苏旎每一次看向他时眼底那颤动的粲然笑意,为什么要怨恨她的不告而别,为什么误会她,为什么没有主动去找她,为什么要在重逢之后继续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