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碧冼从不打听卉炽在琢磨什么,她扯了头上的金冠和身上的喜服,一边走一边脱,几步就走进了卉炽平常换衣休息的屏风后头。
宋碧冼刚入内,陆厌书就到了,他在宫中向来都蒙着黑纱行走,与宋碧冼前后一红一黑地进来,对比实在明显。
“陛下,李景仪动了,城外发现了几处松动过的密道入口。”陆厌书走到卉炽身边,娇媚又恭敬地道。
卉炽心情不错地点点头,白鹭已经将宫中大部分的密道探明,对于哪些通道通往哪里,又能容纳多少人,她早已烂熟于心。
今日宫宴设在外廷,入宫受邀的大多都是她从梁国一路带来的肱骨之臣,这些重臣加在一起,绝对称得上能控制梁国的半壁江山。
是以,卉炽今日用自己和这些重臣为饵,请君入瓮。
李景仪就算察觉了这是一个圈套,她也舍不得放弃这个诱惑。
就算她不能将卉炽一击毙命,只要能将梁国的重臣屠戮大半,也足够使梁国内乱,逼得卉炽退回梁都。
陆厌书听到了屏风后面细小的动静,猜到宋碧冼也在,俯首,又吐出一个消息:“李景夜……还是跑了。”
“呵……”
卉炽玩味地看向屏风,对屏风后面的宋碧冼高声道:“孤说什么了?孤是不是早就说过,这种玉面狐狸……养不熟的呀……”
听见卉炽的嘲讽,宋碧冼在屏风后换衣的手并未停下。
她冷着脸,拨出金冠里那根发带,一边用力地将它缠在护手内,一边在心里生气腹诽:“看来我还是对他太好了……早知道这小骗子还有力气出门,就该把他干得更狠些,吃得更深些,做到他爬都爬不起来!”
宋碧冼穿上软甲,随便扎了个马尾簪上金冠,将喜服重新套在外头,冷着一张“生人勿进,死人也别死在她跟前”的脸,出了殿门。
这些善于玩弄人心的人,真的烦。
她一看到那对狼狈为奸的老狐狸弯着眼睛,不停嬉笑的样子,便一刻也不想在殿里多待。
宋碧冼没离开多久,御前伺候的公公便弯着腰进来,提醒道:“陛下,未时快到了。”
未时才将到下午,选此时做吉时,也是多方斟酌过的。
虽然宫中亥时才会下钥,但圣上纳君和将军大婚的仪式都十分繁长。
加之这是破楚后,宫中第一次大宴,一些被蒙在鼓里的功臣勋贵,不知道会在这种日子里豪饮成什么样子。
尤其几个酒品不太好的大人,说不准最后还要派人抬回去,自然是选得越早越好。
这次乱局,只有卉炽与几个心腹重臣知晓。
他们的位置特别安排了人在周围保护,礼服里也暗中多穿了护甲。有的人,甚至因为外廷不会轻易搜身的缘故,在袖子里佩了匕首。
这些能跟着卉炽一路颠簸来到上京的大臣,都是跟卉炽一路南下,行军打仗过来的,多少都有些自保能力。
李景仪今日最容易下手的机会,自然是仪式进行期间,或酒足饭饱之后。
此时众人的心理最为松懈,最能出其不意地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卉炽优雅起身出门,袍袖下也戴了玄色的精铁护手。
陆厌书摇身一变,换了身宫侍的衣衫发饰,他低头捧着卉炽的佩刀,毫不起眼地跟在卉炽后头。
他那通身的妖娆劲,竟收得一丝也无,好似打小就在宫中谨小慎微地伺候,胆小又普通。
*
上京城门因这双喜临门的日子,正在戒严中,不准任何人进出。
李景夜入密道后不久,便遇到了前来接他的慧明。
两人将火把熄灭,只提了只不甚明亮的灯笼,在诸多分叉的通道中,悄悄行进。
密道里曲折幽深,多是死路。
若不是慧明前来寻李景夜,单凭他自己,只能被困在这复杂的通道里等死。
慧明在二人前进过程中,一旦听到不同的通道深处穿来的脚步声,就会把灯笼罩起来,让李景夜屏息凝神,伏低身子,随他隐入黑暗里。
李景夜能听到那些脚步声中夹杂着盔甲碰撞的声音。
这些人装备充足,步伐齐整,显然是专门训练过的军队。
他们有好几次,都差点与那些赶去楚宫刺杀的人,迎头相遇!
慧明原来,应该是个十分厉害的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