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浪沁不答,只是一步步向前走。他的肉身早已腐朽,此刻行走的是由七魂凝聚而成的灵体,靠寒渊镜残留在体内的最后一丝法则之力维系存在。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归墟排斥异类,每日都有无形之力侵蚀他的神志,试图将他同化为守门石像之一。
但他必须坚持。
因为他听见了??那扇门外,玉片震动的声音。
那是缚心引的回应。
“她开始唤醒契约了。”他喃喃,“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力量……”
忽然,脚下大地剧烈震颤,整条阶梯开始倒转,空间扭曲成螺旋状。一道冰冷声音自虚空中响起:“逆命者,止步。”
十二冥巡使的身影浮现,这一次并非实体降临,而是通过归墟本身的规则投影而来。为首的赤袍判官面容模糊,声音却如雷霆贯耳:“你已违逆天道三年。归墟之门不应常开,阴阳不可失衡。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自愿消散,由我们重新封印此地;二是继续抵抗,直至魂魄彻底湮灭,连转世机会都不复存在。”
莫浪沁停下脚步,抬头冷笑:“你们怕的不是阴阳失衡,是真相曝光。”
“真相?”判官漠然,“何为真相?百年前七婴祭心,是为了平息北境妖祸;莫忘川篡改命契,也是为了延续莫家正统。我们所做一切,皆出于秩序所需。”
“可谁来审判秩序本身?”莫浪沁怒喝,“当一条命可以被随意牺牲,当亲情能被当作工具利用,当爱成了禁忌,那这所谓的‘天道’,不过是强者编织的谎言!”
他猛然抬手,眉心莲花印记爆发出刺目光芒,七具尸骨虚影再次环绕周身,齐声嘶吼。那是他每一次死亡的记忆聚合体,承载着他所有的不甘与愤怒。
“我不求超脱,也不求永生。”他一字一句道,“我只要一人归来,只要一家团聚,只要一场公道!若这也算罪,那就让我背负万劫不复之罚!”
话音落下,他竟主动跃入阶梯最深处??那是归墟核心,传说中存放所有失落灵魂的“幽冥冢”。
刹那间,无数冤魂哀嚎四起,黑雾翻涌如潮。这里堆积着百年来因命契制度而枉死的灵魂:七个婴儿蜷缩在一起,脸上仍带着未绽的笑容;一位女子披头散发,口中不断重复“护你一世安宁”;还有一个少女,怀抱断裂的玉片,双目空洞,唇角却挂着笑……
“母亲……兄弟们……颜苍……”莫浪沁跪倒在地,伸手触碰那些虚影,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开始透明。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要么带着他们一起离开,要么永远沉沦于此。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向寒渊镜残片。镜面虽碎,其魂犹存,此刻竟缓缓拼合,映出外界景象:西域荒漠中,苏苓盘膝而坐,胸前玉片泛起紫光,鲜血顺着手腕流下,在地面绘出古老阵法。
“缚心引?唤魂归位阵。”
莫浪沁笑了。
“原来,你也记得。”
他猛地将寒渊镜插入心口,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作为媒介,将自己的七魂之力全部引爆!
“以我残躯为引,以我执念为桥,以我至爱之名为号??归来吧!!”
轰!!!
整个归墟震荡,幽蓝光芒冲天而起,穿透万古寒冰,直射九霄。那扇紧闭的青铜巨门剧烈晃动,缝隙骤然扩大,一道人影被强大吸力推出门外,重重摔落在雪地上。
是莫浪沁。
但他已经不成人形,全身皮肤龟裂,七窍溢血,唯有眉心莲痕依旧明亮。他艰难抬头,望向南方,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与此同时,西域荒漠的孤庙之中,石像轰然崩解,化作漫天光点。那些符文逐一熄灭,压制的地脉之力瞬间释放,引发沙暴席卷百里。而在风暴中心,一柄长剑破土而出,悬浮半空,剑身上刻着四个小字:**云其深**。
苏苓睁开眼,眼中再无迷茫。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剑锋,伸手握住。
没有犹豫,没有疼痛,只有血脉交融般的温暖。
“我来了。”她说。
下一瞬,她腾空而起,御剑北行。身后,老妇望着她的背影,低声祝祷:“愿此去不负相思,不堕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