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舟的态度有点认真,希腊解说也不禁认真了起来:“这个………并不是说我们对‘更进一步’毫无期待,也不是说我们已经默认了‘我们一定会输’,更不是因为我们早已满足于‘竟然收到了年终巡回赛的邀请函?!这已经很棒了吧!!’……只能说,因为站在球台对面的那个人是古董先生?苏,你是个才与乒乓球接触一年、参加正式比赛不过半年的新人……你可能无法理解我们这些‘老人’的感受,但是,如果你硬是想要去索求一个原因,那么唯一的理由也就是‘因为他是古董先生,因为他是雷蒙·博耶尔’了吧。”
这样的解释像是无懈可击,却又像是什么也没回答。
略有苦恼的思索后,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毫不顾忌这是位于罗马本地的意大利大本营,希腊解说竟然笑骂了起来:“我再换个说法,如果你为我们抽到的对手是那位安吉洛·比安奇,即使明知道胜算不大——”
这已经是太过委婉的说法了。
“——认输?心情很好?在赛前哈哈大笑?心态放平?甚至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哼,怎么可能,我们绝对会让人们体会到,什么才叫做地中海文明的船帆拳头!嘿,这么说,苏你可真是为我们抽了个好签,相信我,如果你去做一下现场调查,认为雷蒙·博耶尔是个很好的对手、并且为之欣喜的球迷,绝对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话音落地的刹那,观众席中传来了一阵突然拔高的欢呼与喧嚣!
苏舟与希腊解说对视一眼,也齐齐地看向了球员通道的入口,不出所料——
“来了来了来了!!!”
“博耶尔!博耶尔!!古董先生我爱您!!!”
“帕帕斯塔索普洛斯!帕帕斯塔索普洛斯!!!希腊加油啊!!!”
“帕帕斯塔索普洛斯!!尽力而为就好啊!!带个签名回家啊!!和博耶尔握完了手,别忘了再来观众席和我们握一圈啊!!!”
“古董先生!古董先生!!我永远喜欢您的击球!您的为人!您的所有!!请为我们带来一场精彩的比赛…!”
“博耶尔!你的灰色眼睛远比鸡翅膀要好看!我是意大利人!我永远崇拜你!”
“帕帕斯塔索普洛斯!要打出一场不输阵势的精彩比赛啊!”
“雷蒙!雷蒙!!感谢你出生在法国!荣耀永远归为法兰西!!”
“…”
“……”
……哇,这个阵势可真是。
坐在解说室的高位视角,苏舟迅速地将整个体育馆的观众席都扫了一遍,不太夸张地说,这一刻的罗马中心体育场简直就像是雷蒙·博耶尔的专场舞台,别说那些早在赛前就“叛变”的希腊人了,就连那些身着深蓝色球衣的意大利球迷也激动地满脸通红,一句句主动叛国般的“我们喜欢你的浅灰色!我们喜欢你更胜过安吉洛!!”的大吼声都冒出来了……
苏舟:“………”
噫,苏舟不由唏嘘,怎么忽然就觉得大天使先生有点惨。
而身处观众席之中的法国人们就很得意了,他们如何能不骄傲、不膨胀、不在这一刻意气风发呢?这么好这么好这么好——让全世界99的球迷们都为之钦佩着迷的古董先生!可是属于他们法兰西的!
听到了那些狂吼着“欢迎您在退役后来我们意大利英格兰西班牙等等国旅居啊!”的发言,法国的球迷们也不觉得生气,这哪里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无非就是无能者的柠檬妄想罢了。
唉,法国球迷们不由唏嘘,为什么我们的雷蒙·博耶尔这么像一个万人迷呢?唉,没办法,谁叫他是古董先生呢?
古董先生,他当然值得!他永远值得!
是的,他永远值得。
比赛现场,隔离板前,在即将踏入隔离板的前一刻,希腊选手竟先一步地走到了法国队的阵营里。
雷蒙正低头与教练说话——说是教练,其实就是当年他还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球员时的法国队队长,二十年过去了,他已经是个年近四十的大龄球员,而他昔日的队长也早已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位年过四十的老牌教练。
通常来说,职业球员的球衣都是每年一换、个别情况下则是半年一换的,虽然不至于大调——比如每个国家队的主色调始终不变——但是在色彩的深浅、以及球衣的样式,比如或是波浪或是条纹的花纹上会有所调整。今年法国队的球衣是非常浓郁沉稳的墨蓝色:球衣的主体以色彩更深的墨蓝为主,由肩胛骨到大臂的部分则是采用了稍微浅淡一些的深钻蓝色。而希腊队的球衣则正如他们的国旗,主体是爱琴海一般的清澈天蓝色,又在袖口处缀以白色的波纹浪花。
当意识到有一抹天蓝色出现在自己的视角末端后,雷蒙便停下了与前任队长·现任教练的交谈,他转了过身,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也随着侧身的动作一并偏转。
——意料之中的人。
身前之人的面貌映入眼底,那是他的对手,希腊国家队的基里亚科斯·帕帕斯塔索普洛斯。
“你好。”雷蒙开口,用着非常悦耳的希腊语——都是在世界乒坛中混了这么多年的“老常青树”了,各个国家的日常问候早已被雷蒙细心掌握,正如他总是更希望别人能用自己的母语——使用法语来对自己问好,推己及人,他觉得其他人或许也会这么想,这也是雷蒙去刻意记住了各个国家的简单问候语的初衷。
希腊选手明显也是知道这点的,并且他早有准备——
“你好。”希腊人用着同样悦耳——其实有点发音不准——的法文说,看起来并不紧张,但明显别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