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说矫情的吧。
与菲克较为类似,本同样受到了家庭的影响,他喜欢那些正在逐渐式微、迈向消亡的事物——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愤怒和无法忍受,他的父母正是这其中的一员,他们都有着最最优秀的手艺,是古老的日耳曼文化的传承者,他们会绘画鲜为人知的古老图腾,会用纯粹的手工去制作或大或小的精美物品,本自幼接触这些辉煌而伟大的古老,并且决定要成为与父母一样的人,但是他的生活却在小学的某一天发生了变化,他的父母并没有将充满古韵的家中改头换面,只是终于接受了朋友的邀请,改行去经商。
夫妻二人的经商之路很成功,本的生活远比幼时更好。
但是年幼的他感到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父母背叛了他,父母背叛了古老的日耳曼文化。
当然,这样的不理解在长大之后就逐渐消散了,本爱着他的父母,尽管父母一直以为他们的儿子并不亲近他们。
有时候,本也会因为迅速进步的现代科技而深感荒诞,他的确是不喜欢这些太过新潮的东西——幼年时的影响往往根深蒂固,足以伴随人走完一生——但是他又总是在想,他的父母是不是就是生不逢时呢?看看现在的youtuber们吧,自媒体的发展是这么的便利而新奇,如果他的父母晚生二十年,是不是单凭着发发视频就可以维持生计,而不是不得不改行经商呢?
这些不切实际的设想并没有意义。
然后再说回乒乓球。
与大多数的德国男孩一样,在只有四、五岁的时候,本就接触到乒乓球了,电视里、商场中、街头或社区的公园里………欧洲人对乒乓球的狂热可见一斑,你可以在任何地方都见到乒乓球的踪迹,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
同样与大多数的德国男孩一样,本也很喜欢这项被刻在欧洲人骨子里的运动,但是他并没有要成为职业球员的想法,那时的他沉浸在古老而内敛的文明中,研究历史与文化——或者说当一名考古员才是他最初的梦想。
这样的梦想随着父母的改行而产生了裂痕,又在父母“不,本,你将来绝对不能像我们一样,你必须得考入优秀的大学,有一份得体的工作,过上收入稳定的生活”中彻底破碎。
所以说,年幼时的经历往往可以影响人的一生,本不善于——逃避于对外界吐露心声这一点,也与他的家庭脱不开关系,父母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最先把他的倾吐欲完全打碎的人。
说实话又有什么用呢?只会得到反驳与不理解而已。
本放弃了最初的梦想,因为父母的极力反对,而在家里购入电脑之后,他在机缘巧合——一期乒坛栏目的盘点下,初次接触到了削球。
是的,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接触乒乓球,他看着学校内、街头边、社区里的人们打了那么多年的乒乓球,自己也多次拿起了球拍去试着与人交手——从三岁到八岁,他与乒乓球已经相识五年,却——这并不是玩笑,在此之前,他从来就没有“削球”这个概念。
削球这个概念并不存在于他的脑子里,因为他在这五年里从未见过它。
而他第一次与削球的接触,就源自于那一期盘点中的“削球的时代是真的彻底过去了”。
这样的一句再也普通不过的话,让本定在了原地,看完了那一期节目。
就像是于街头转角处的偶然相遇,本想,他对削球这门技术一见钟情,年幼的他死死地盯着那期节目,在不知不觉中将音量调整到0,他不需要任何的声音,他只是想在自己的眼中映入那一道又慢又长的弧线,将削球的模样刻入眼底——
年仅八岁的小学生感到不能理解。
——为什么这门技术会被淘汰呢?这不是明明很厉害吗?快看啊!削球的一方不过是那么轻轻地用球拍切了一下,白色的小球就优雅而缓慢地飞到了对面,快瞧瞧对面的那个傻大个吧!费力又气喘吁吁地拉了无数个球!拉球又怎样呢?不照样还是被削球手吊着走?
八岁的小学生已经认得大部分的单词了,本开始搜索一切与削球有关的信息。小孩的思维总是很少出现弯路,那时的本觉得削球就是他命中注定的伙伴,削球与他一样可怜,他一定能和削球一起,走出一条反叛的新道路,对这个世界的说不!
于是他去对父母说,我想学乒乓球。
他的父母并没有反对,对于大部分的德国孩子来说,会打几拍是默认的技能,即使不是每个孩子都会选择去专业学习乒乓球——但是专门学学又没有什么坏处。
学乒乓球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问题是——
“什么?诺依曼?小家伙,你是认真的吗,你要打削球?”
本坚定的:“是的!我要学削球!”
教练感到了好笑:“嘿,我不知道你是在哪儿看到了什么,或许是看到了什么削球盘点?但是,好孩子,我必须得告诉你,削球真的是一种已经落伍的技术了,现代人都不学这个,所谓的盘点都是好球集锦,那当然看起来很酷很厉害,可是你——”
八岁的小学生瞪着这个胡言乱语的傻大个,强忍着心中的不忿与怒火,却不料这个老男人越说越过分,最后气的本哇哇大叫,却又不善于吐露自己的心声,只好化悲愤为行动,冲上去就咬住了老男人的手。
忽然被咬手·虽然完全不疼·教练:“…………”
本的父母急忙道歉。
本气的眼圈发红。
教练意识到,自己伤到了小孩子的自尊心,他并不是个坏人,于是立马弯下腰来对本道歉,然后头疼地说出了现状:“这个……想学削球,当然也可以,但是我们这里并没有精通削球的教练,诺依曼,你看,即使要学削球,基础也还是少不了的,你先在我这里跟着学基础,等到你把攻球搓球拉球发球都学会了——相信我,即使是一名削球手,这些也都是必不可少的基本功——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你还要学削球,我可以帮你问问一些老朋友,怎么样?”
这是一句实话,也是折中的办法,本选择了接受。
这一年,本·诺依曼八岁,这是他第一次开始正式接触乒乓球,对于一名有可能走上职业道路的球员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太过迟到的年纪了。
说是学基础,一学就学了两年,因为他并没有成为职业球员的想法,只是在闲暇时间才跑去球馆。而本心心念念的削球,直到他十岁的那年,他才初次接触。
——初次接触了削球。
——终于接触了削球。
十岁的小学生两眼放光,第一次有了模糊的“我想打职业乒乓”的念头。
他开始更加频繁地往球馆里跑,把自己所有的业余精力都奉献给了乒乓球,他开始主动报名参加大大小小的各种赛事,但是在这之后的日子却变得越来越难过,因为削球真的不是一门容易上手的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