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头陀知他心意,叹道:“当去则去,何必多言!”
冲大师点一点头,转眼看去,云虚两眼朝天,剑尖斜指,口中冷冷念道:“三……二……”
冲大师气沉丹田,蓄势待发,云虚正要吐出一字,忽听扑簌一声,林中雾气开合,冲出一个人来。
“乐之扬……”朱微脱口而出,眼泪流了下来。她绝处逢生,再见情郎,不由得心怀激荡。
乐之扬望见朱微,又惊又喜,叫声:“朱微……”目光转向云虚,一颗心忽又冰凉。
云虚收剑入鞘,微微冷笑,冲大师也长吐了一口气,散去“大金刚神力”。
“云虚!”乐之扬说道,“你堂堂岛王,欺辱女孩子算什么?有能耐冲着我来!”
云虚哼了一声,反手抓住朱微左肩,冷冷说道:“少废话,带我出阵!”
“出阵的法子只有西城弟子知道。”乐之扬说道,“你杀了我,照样也要困在这儿!”
云虚两眼一翻,厉声道:“你当我傻子?”五指用力,朱微肩胛欲裂,不由皱起眉头。
乐之扬悲愤难抑,大声说道:“云虚,你若不信,可用‘心剑’试我。”
云虚盯着乐之扬上下打量,微微松手,说道:“你敢说这话,看来当真不知。”看一看朱微,又哼一声,恨恨道,“你就为这个姓朱的贱人,害我的好女儿伤心,是不是?”
乐之扬见他狂躁不安,怕他遽下毒手,忙说:“你口口声声好女儿,却将她独自抛在北平。朝廷大军压境,一旦城破,不堪设想。”
云虚一愣,怒道:“李景隆什么东西?我已留下兵法,只要灵苏照方抓药,万无输了的道理。”
“这么说来,一旦输了,就是你兵法不济。”
云虚又是一愣,眼神恍惚起来。云裳见他犹豫,忙说:“父亲,别听他胡言乱语,快将姓朱的娘儿们杀了。”
云裳对乐之扬别有一股恨意,虽说兄妹不可相恋,可他对叶灵苏还是余情难断,只是归于隐秘,不好对外言说。云裳也知道叶灵苏钟情乐之扬,失落之余,更添怨毒,此刻只想杀了朱微,让乐之扬也尝一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此人物,竟为了一个罪孽深重的弟子自轻自贱,换了冲大师自己,宁可千刀万剐,也决计不受胯下之辱。他是前朝王孙,成吉思汗的后代,他的祖先曾经横跨万里,征服四海,无数异族屈膝相迎……
“怎么?”云虚扬起脸来,两眼朝天,“钻还是不钻?”
冲大师看向渊头陀,后者目光泰然,似乎有所期待。冲大师一咬牙,慢慢跪下,四肢着地,头脸仿佛着火,光头通红发亮,渗出点点油汗。
一步一步,冲大师向前爬行,生平过往也一幕一幕掠过心头,千般恩仇,万般爱恨,纠缠心头,百味杂陈。
云虚深知冲大师奸诈狠毒,剑尖下指,防他发难,谁知对方并无异动,一老一实地钻了过去。云虚志得意满,左手叉腰,纵声长笑。
冲大师缓缓起身,注目渊头陀,脸上血红褪去,纯白如玉,宝光湛然,两眼皎如明月,闪烁清澈光芒。
渊头陀打量他一眼,忽而合十笑道:“恭喜、恭喜!”
冲大师反问:“何喜之有?”
“正眼法藏,汝已得之?”
“什么正眼法藏?”冲大师笑了笑,“不过是个牛屎橛子!”
渊头陀说道:“好个牛屎橛子!”
冲大师说道:“好个正眼法藏!”
师徒二人相对而笑,渊头陀又道:“说来听听。”
冲大师脱口而出:“斩断雷缰,放纵电马,把玩明月,遨游虚空。”
“庶几近之。”渊头陀闭眼沉吟,“还需努力!”
冲大师笑了笑,回过头来,向云虚合十道:“多谢岛王!”
云虚一头雾水:“谢我什么?”
冲大师笑道:“若非云施主,和尚难以开悟!”
冲大师经历胯下之辱,抛却生平雄心傲气,沉郁顿挫,竟得禅机,可谓因祸得福,从此脱出尘网、遁入空门。他立地顿悟,除了渊头陀,外人难以明白,只见他言语清奇、举止高迈,钻过胯下之后,脱胎换骨,浑然变了一人。
云虚本意刁难,反而帮了对方,一腔喜悦烟消云散,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可是有言在先,只好将手一挥,悻悻道:“滚吧,哼,只要走得出去!”
冲大师背起渊头陀转身就走,朱微迈步跟上,忽然剑光一闪,云虚举剑拦住她的去路,冷冷说道:“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