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抓起棺木,连带尸首,棺木数以百斤,乐之扬拎在手里,如拈灯草,他大踏步走出灵堂,无人胆敢阻拦,眼见他飞身一纵,上了屋檐,形如一只巨鹰,两个起落,消失不见。
叶灵苏坐倒在地上,血气冲喉,咳嗽起来,殷红的鲜血溅落在地,心口剧痛难言,仿佛撕裂了一般。
“叶指挥使……”徐妃分开人群,踏入灵堂。她双颊飞霞,妙目流波,庆功宴上的醉意尚未退去,此刻环视灵堂,一脸错愕,“这、这……”
叶灵苏拭去口角鲜血,拾起长剑,冉冉起身,说道:“王妃,指挥使就别提了,你还是叫我叶灵苏吧!”
徐妃眼珠一转,笑道:“也好,那名儿叫来累赘,我托个大,叫你灵苏吧。”
叶灵苏身心俱疲,还剑入鞘,冷冷说道:“朱微的遗体,乐之扬取走了。他武功太高,我也挽留不住!”
徐妃沉默一时,叹道:“他二人情深爱重,劳燕分飞,令人惋惜。十三妹倘若有知,想也情愿跟着他去,王爷和宁王囿于皇家颜面,或许有些生气。可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说服他们!”
“我放心什么?”叶灵苏冷笑,“这些事,我半点儿也不关心。”
饶是徐妃冰雪聪明,也猜不透叶灵苏的心思,她亲眼看见叶灵苏甘冒奇险,于万军中夺回朱微的遗体,后来独守灵堂,也数她最为悲恸。而今一派漠不关心,先扬后抑,让人捉摸不定。
琢磨半晌,徐妃说道:“灵苏,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你说吧!”叶灵苏没精打采。
徐妃道:“都是女人家的体己话儿,这儿说不方便,还是去你房里说吧。”
叶灵苏点头应允,二人离了灵堂,来到叶灵苏歇息的小院。
徐妃端着茶杯沉吟一时,笑着说道:“灵苏,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本想过了头七再走。”叶灵苏沉默一下,“如今打算明早离开。”
“你真要走了?”徐妃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起。
叶灵苏意兴萧索,懒懒地不想回答。徐妃踌躇一下,笑道:“王爷跟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当不当讲?”,!
知。”郑和恭声说道,“郑和是回人,信奉真主,梦寐以求就是去圣地麦加朝拜穆圣。麦加远在西极之地,隔了无量海水,当年先祖和先父前往朝圣,从广州乘船出发,一去一回,足足航行了三个多月。”
叶灵苏见他虔诚模样,心头微微一软,撕下海船图纸交给他道:“送给你也好,只怕你福缘浅薄,没有用到它的时候。”
郑和道:“世事难料,昨日之前,谁又想得到王爷能够取胜?”
“说得是。”叶灵苏微微叹气,“王妃找我何事?”
郑和道:“请你赴宴庆功!”
“我不去!”叶灵苏冷笑,望着朱微灵牌幽幽说道,“你告诉王妃,守满头七,我就告辞!”
郑和知道这奇女子一言九鼎,劝也无用,当下点燃线香,跪在灵前拜了三拜,方才躬身退出,向徐妃回命去了。
叶灵苏懒得再撕,将余下的图册丢入火盆,不消片刻,化为灰烬。她望着残灰呆呆出神,忽然间,心神一动,回头喝道:“谁!”定眼望去,灵堂前站立一人,形影萧索,仿佛一个活鬼。
“你……”叶灵苏的心一阵刺痛,“你怎么才来?”
乐之扬脸色惨白,一言不发,走到棺木之前,抓住棺盖轻轻一掀,棺盖轻如落叶,翻滚着飞出数丈,落在中庭,发出砰然巨响。
奴婢受了惊动,纷纷拥到堂前,见这情形,无人敢进。
乐之扬望着棺中女子,眼泪一行一串地滴落下来,整个人神气全无,仿佛一具空壳,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你去哪儿了?”叶灵苏问道。
“我走错了道!”乐之扬的声音又轻又细,“我一念之差,走错了道,选错了人……”
“你说什么?”叶灵苏皱眉不解。
“我是个傻子!”乐之扬喃喃说道,“我早该明白,可偏偏糊涂得很。”
叶灵苏抿嘴皱眉,满心愁意,半晌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你要节哀。”
“节哀?那也得有哀可节!”乐之扬叹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心若死了,喜怒哀乐也全都没了。”
叶灵苏白了脸,涩声道:“你胡说什么?”
“胡说?”乐之扬回头看来,脸色极白,双眼漆黑,“我没胡说,该死的人是我!”他踏上一步,死死盯着叶灵苏,嗓音微微发颤,“你若可怜我,就一剑把我杀了!”
“你……”叶灵苏禁不住后退一步,“你冷静一些!”
“今日我才明白!”乐之扬举头望着屋顶,“有时候,活着不如死了。”
叶灵苏怕他悲哀太过,殉情自尽,忙说:“朱微地下有知,一定望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