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受万人景仰,若她今天执意篡位,颠覆朝纲,她便会成为罪臣,在史册中永远背负谋权篡位的骂名。
冬日暖阳高高悬于天际,并未能带给人间丝毫温暖。京城处处草木凋敝,灰暗沉闷,融化的雪水混杂着尘土,每走一步都是泥泞不堪。
暗中酝酿筹划的秘密将于今天彻底破土而出,无论再怎么努力维持的表面平衡,终将因权势争夺而倾覆。
大臣们五更入宫上朝,许多年迈的大臣义愤填膺,对卫语卿早有不满。他们都已下定决心,在这大殿之上来个鱼死网破,以正朝纲。一个女人做皇帝,这不是在往他们脸上扇巴掌么?只有江景衡,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他们将誓死拥护太子,保卫晋国的皇室血脉。
文臣大多是沈镜檀派系,武将们虽拥护卫语卿,但这篡位一事,他们心里也不免犯嘀咕——做了将军还不成,现在还打上这龙椅的主意了?若是当年卫镇山,他们自然十分支持,可卫语卿虽是卫家之后,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女人怎么能做皇帝呢?她未免野心太大了些。
日头缓缓滑移,大殿内一片死寂,众人的精神绷得极紧,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沈南乔立于沈镜檀身侧,在这般紧张的气氛中,他反而开始不着调地走神。不知卫语卿今日会以怎样的面貌出现?或许是华丽繁杂的女装,或许是简洁干练的男装,再或者……龙袍加身,优雅矜贵,一定很漂亮。
众人没等来新皇,却等来了徐公公和朗星。已经有人暗自低呼出声,难道要像上回册封皇后那般,再如法炮制一遍?卫语卿当真不顾世人眼光,要对朝臣刀兵相见,篡夺皇位吗?
徐公公面带慈祥的笑容,不紧不慢道:“各位稍安勿躁,新皇正在路上。”
“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钟子显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徐公公的鼻子,那副干巴巴的身体似乎随时都要摧折,“卫语卿又在耍我们!”
见徐公公不为所动,钟子显啐了一声,骂道:“徐公公,你可别忘了,你侍奉的主子是谁!”
朗星懒懒抬了下眼皮,随即很快垂了下去。徐公公眼底笑意更深,那张净白无须的面庞显得更加和蔼:“钟尚书放心,在下定不会忘。”
见徐公公还算是给面子,钟子显从鼻腔里哼了哼,便收声不再发作。
“今日新皇登基,该振奋些才是。”徐公公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纸,施施然摊了开来,“诸位,先皇遗诏在此。”
此话一出,有如先皇亲临,殿内群臣齐齐下跪,垂着头静静听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帝王之治,应当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今朕年近三旬,在位十三载,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凉德之所至也。
“今时局不安,人心不稳,太子尚且年幼,难堪重任。值此动荡之际,不应囿于血脉,应当选贤任能,另立新皇。护国大将军卫语卿,人品贵重,德才兼备,谋略深远,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徐公公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老臣支持不住,当场晕了过去。江风潜自从坐上这个皇位,他憋屈了十几年,现在终于能在死后,用一纸诏书毫不留情地痛扇这些人的颜面。他此时,应当是感到极为快意的。
不顾金銮殿全场哗然,徐公公笑吟吟地走向沈镜檀,将遗诏在他面前展开:“有请丞相大人做个见证。”
沈镜檀面沉如水,那副惯常斯文优雅的眉眼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他垂眸,将那遗诏上的内容看了个大概,清朗醇厚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确是先皇亲笔。”
殿内忽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以沈镜檀为首的朝臣皆是满脸惊愕——他们拥立太子的希望瞬间破灭,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在此时像个笑话。
文臣脸色灰白,一旁的武将们反倒红光满面起来。先皇亲自传位,卫语卿这下便是无可挑剔的名正言顺,任谁也不能再反对。他们终于能在这朝堂之上,狠狠出一口恶气了。
“哟,都在呢?”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卫语卿一身玄色长袍,头发高高束起,身形比起往常单薄了些。她立于殿前,杏眼桃腮,眉目如画,端的是一派少年风流,只不过与从前相比,眉眼之中多了些老练沉稳。
沈南乔失笑,她果然还是这般潇洒不羁,从不按常理出牌。
面对着敢怒不敢言的朝臣,卫语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再推辞是不是太做作了?”
这叫什么话!她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