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华一怔,父皇为何独留下他,“父皇。”
嘉宁帝朝他招了招手,“过来些。”
“是,父皇。”尹华对嘉宁帝是畏惧的,亦是渴望的,渴望那一丝微弱的父爱。
他起身跪到塌边,“父皇,儿臣在。”
嘉宁帝抓住他的手,温热而无力的触感袭来,尹华那一瞬差点落下泪来,“父皇……”
“父皇对不住你,这些年辛苦华儿了。”嘉宁帝话语里满是愧意。
尹华鼻尖酸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摇摇头,“是儿臣对不住父皇,有负父皇期许。”
“朕知晓你一直对你母妃之事耿耿于怀,朕从不肯告知于你。”
听见嘉宁帝提及母妃,尹华双眼瞪大,浑身颤动起来,“父皇……”
“你母妃舞依是朕一生挚爱。”
嘉宁帝弥留之际,想起初遇舞依时的场景,“那时朕尚年少,去西郊马场寻皇兄,皇兄不在,碰到了你的母妃。”
嘉宁帝面上泛着淡淡的笑容,神情温柔,“马背上的她穿着一身绯色劲装,笑容明艳,英姿飒爽,朕策马进去问她姓名,她挑衅道赢了她才能知道她的名字,朕一初始不以为意,没想到她骑术当真极好,朕费尽全力才侥胜她半分。”
“朕与舞依便这样相识了,她性情豪爽,不似寻常大家闺秀,她本是将门之女,与朕言不愿做深闺笼鸟,想上阵杀敌。朕被她的言论惊吓,女子如何能上战场,随后被冷落了一月,才哄得她消气。”
“后来,战事吃紧,皇兄挂帅,朕亦同往,本以为此去会很久之后才能再见舞依,不想她偷偷跟了来,朕那时生气又无奈,她只朝朕做鬼脸。”
说话间,他脸上笑意散去,只剩下苦涩,“战事顺利,直至最后那至关重要的一战,朕不慎中计,皇兄为救朕身中数支毒箭,朕的眼泪几乎流干,抱着皇兄不肯放手。朕与皇兄自小一同长大,彼此亲密无间,皇兄是这世间待朕最好之人。”
嘉宁帝神情恍然,眼前再度浮现当年那一幕,他绝望无助地抱着奄奄一息的皇兄,皇兄抓紧他的手说不怪他,要他好好活下去,守住盛朝的江山。
皇兄是他见过的最惊才绝艳之人,品性才能极佳,若皇兄尚在,这皇位是轮不到他来坐的。
他少时最爱与皇兄在一块,得了个什么稀奇玩意儿就要拿到皇兄跟前去赏一赏,又或者偷喝皇兄埋在桂花树下的酒,皇兄在院中练剑,他在一旁偷懒将书卷翻在脸上假寐。
有时不慎熟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身上盖了薄毯。他一把掀开毯子,大喊道:“皇兄,我醒了!”
皇兄就从屋内出来,丢给他一个水亮饱满的果子,“烦人。”
一把接住,狠狠咬了一口,果肉清甜多汁,止渴生津,他嘿嘿笑道:“皇兄才不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