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承垂眼看着街上的人,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他一定会来。”
尹华不信尹弛是有心之人,“他一贯冷漠无情,即便太傅是他的老师,他也只稍有温和,从无温情。”
“若是不来,于我们亦是好事一桩。”
“为何?”
尹承摇了摇折扇,“太傅在天下文士心中极享声誉,朝臣百官受其恩惠,若太傅今日因他不测,他即使是能坐上这江山之位,也只怕坐不稳。”
“近日他之所为,已然引起百姓心中忧惧,昔年所获民心散去,此时再有太傅一事,届时民望只会反成众怨。”
接下来的话尹承没有明说,尹华已全然听懂。
尹承又问道:“你那边如何?”
“他现在估计急疯了。”尹华嗤笑开口,“手握重兵,却无一用处,这滋味够他喝一壶了。”
“做的干净点,别露了马脚。”
“如果他知道,擒走自己妻儿的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兄长。”尹华啧了一声,“真是迫不及待想看见他的表情了。”
尹华目光投向街上那道苍老的身影,“我也很好奇,太傅会怎么选?”
尹承看向天边,语间呢喃,“寄予厚望的人成为残忍的屠夫,您一生清正,博爱世人,眼里不容沙子,那么到底是会选他,还是万民呢……”
邓太傅目含悲色,每一步皆沉重如山,这长街他走过无数次,如今竟如此之长,看不到尽头。
望着空旷的前方,他想起许多事,先帝将殿下交给他教导的那一日,殿下只冷淡地唤太傅,之后过了四五年,殿下才堪堪称他一声老师。
那时他听见那一句老师,分明已一把岁数,也不禁红了眼,激动地连道了几声好。
殿下一日日长大,风姿洒落,尊贵万千,是先帝的骄傲,亦是他这个老师的欣慰。
自教导殿下那一日起,竟是已有十六年之久,只可惜岁月匆逝,世事错落,一切不由人。
邓太傅垂眼,看着双手上戴的镣铐,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
“你瞧,他这不是来了。”
尹承看着下方街上突然出现的两道身形,眼中闪过暗色。
尹华也看见了,倒是有些惊讶,“看来他还是有些在意的,不过那位怎么也来了,他倒是不怕么?”
“谁知道呢……”尹承垂眼。
长街上,邓太傅与对面的人遥遥相望,恍若隔世。
一方面容憔悴,身负枷锁,一方锦衣玉身,矜贵无双。
彼此都没先开口,只剩涌过的风声。
易轻舟蓦地抬脚从尹弛身边跑向邓太傅,他身姿轻快,奔跑时衣袂飘飞,如一阵突如的风,刮过长风乍起的街道。
尹弛任易轻舟跑过去,他站在原地,神色漠然,发丝抚过他的脸。
易轻舟没能跑到邓太傅身边,太傅半路叫停了他。
“小公子,不要过来。”
邓太傅温和地出声,“停步吧。”
易轻舟脚下顿住,“太傅。”
“殿下此事做得不好,怎能不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