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下稍一思虑,总算明白周亚夫想要表达的意图,刘胜终是怪笑着摇摇头,旋即陷入短暂的思虑之中。
按照周亚夫的说法,匈奴人此番南下,对北地、雁门、上、代四郡造成的巨大破坏,这四个郡的守将都需要承担战败责任。
但责任的大小,按照这四位守将犯下的过错依次排序,分别是:首犯雁门守郅都,次犯北地守晁错,最后,才是上、代两郡的守将。
乍一看,周亚夫似乎真的是‘大公无私’,将自己的得意门生推上的‘战败第一责任人’的风口浪尖。
但稍一想就不难发现:周亚夫这是在拐弯抹角的保晁错。
——按照周亚夫的这套说辞,此次战败的第一责任人,是雁门郡守郅都。
可郅都在此战中做出的决策,却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被右贤王部偷袭,雁门郡第一时间阻止起防线;
发现为时已晚,野外的控制权已经无法夺回,郅都又毅然决然放弃城池外的一切区域,下令雁门各地紧闭城门,依城而守。
虽然此举造成了雁门郡不再具备阻拦匈奴人的能力,使得雁门以南的上、代两郡遭灾,但同样下令军队、百姓撤回城池内,并紧闭城门的上、代两郡,也勉强将损失控制在了最小的限度。
说得再直白一点:当时的郅都,压根就没有其他选择;
除了放弃野外,下令全郡缩回城池自保,郅都别说是更好的选择了,连差不多的第二个选择都没有!
所以,即便从结果来看,这次北地四郡遭受荼毒,雁门郡守郅都要负首要责任,长安中央也很难因郅都‘下达错误战略决策’而治罪。
顶天了去,也就是一个防备不严,导致匈奴人偷袭得手的罪责。
而问题的关键,也恰恰就在这里了。
——作为此次战败的第一责任人,郅都尚且还只是个‘戒备不严’的罪责;
那作为次要责任人的晁错,又能以什么罪名惩处?
顶破天去,也就是同样一句‘戒备不严’,然后以‘郅都戒备不严导致三个郡遭灾,晁错戒备不严导致一个郡遭灾’,而位列次要责任人的位置。
如果是按照这个规格来划定责任,那晁错最后遭受的处罚,至多也就是一个罚俸,外加一句‘许其戴罪立功’······
“倒是不知条侯,同晁错也有些私谊?”
思虑片刻,似是调侃的道出一语,却见周亚夫满面严肃的摇摇头。
“臣同晁错,并无私谊。”
“只事实如此。”
“——此战之罪,实非晁错之故,亦非郅都无能。”
“实在是吾汉家之步卒,在匈奴骑兵占据野外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在同等兵力下夺回野外。”
“换而言之:此战之罪,罪在我汉家无骑······”
见周亚夫又道出一声,还不忘再次强调此次战败,并非北地四郡守将的过错所导致,刘胜也不由面色稍一肃。
“条侯的意思,朕当然明白。”
“但还请条侯不要忘记:匈奴贼蛮此番南下,被战火所荼毒的,并不单只有北地四郡。”
“——战火,烧到了关中。”
“——甚至烧到了甘泉宫、烧到了距离长安不过数百里的地方!”
“要知道自有汉以来,无论是诸侯反叛,还是匈奴入侵,战火都从不曾波及关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