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活使者的脑袋掛上刘府大门的第一天。
十三家的使者早早再度造访,並带来了新的法旨——原本无职无司只在祖师们议事时在棲霞楼做个书记的无尘,因救护刘家遗孤有功,特“提拔”他在刘府所在的感业坊的感业寺里做个执事僧。
无尘五味杂陈不谈,李长安趁机拦住了生怕多呆一秒的使者。
別的可以不理会,但门前等活鬼们留下的残骸本就是腐尸,又沾了鬼瘟,不管不顾,起了大疫怎么办?
那使者被拽住走不脱,无奈含混应下。
直到下午,几个差役磨磨蹭蹭过来,远远拋下几车薪柴,一声不吭,匆匆离去。
道士组织著刘家的老弱病残,把残骸堆起,当街焚烧。
焚尸的浓烟在愴然的晚照中升起,衬得本该繁华的街市愈发悽惨如鬼蜮。
形势似乎並无改变。
可只在第二天。
长夜未尽,东方未明。
一伙人突兀敲开了刘家后门,劈头就是:
“你们什么事也莫要问,我们什么事也不会说。我们从未进过刘府,此刻也不在此地。”
接下来一整天,这伙“不在此地之人”拔除了府中邪疫,於內外设下数重禁制,留下诸多法器、符籙、镇物后,借著夜色又悄然消失。
第三天。
刘府门前破天荒地有了人跡,有小贩挑著货物前来,並不盘桓,放下东西就走。
叫住询问,说是有买家了大价钱,要他们把物资送来刘府。至於买家是谁?遮了面目,实在不知。
再翻看货物,都是柴米油盐之类日常所需,真真解了府中燃眉之急。
但好景不长,刘府不但夜里有恶鬼窥视,白日也有潮义信的泼皮盯梢,他们不敢在刘府门前放肆,便去各个街口设卡,不许商贩前来。
第四天。
依旧有商贩过来,也依旧有泼皮来驱赶。可今儿,却突兀杀出一伙汉子,个个武艺精熟,又携著兵刃,当场便打杀了几个泼皮,其余的也嚇得一鬨而散。隨后,他们拖著被打翻的泼皮,到了刘府门前,管几个泼皮是死是活,儘管照胸口补一刀,丟进焚尸堆里,这才来拜见李长安。
领头的汉子是个熟脸,道士记得其人是临湖坊的鬼头,绰號“刀头鬼”。
他说,他与这帮兄弟得罪了窟窿城,幸得大兄庇护,保全了家小,为报答恩义,舍了性命来刘府助拳,共襄义举。
问他口中大兄是何人物?只笑说:自是解冤讎。
第五天。
一行意料之外的人赶著一辆大车来到了刘府门前。
李长安愕然:“你们怎么来了?”
黄尾叉腰嘿嘿直笑:“我可是把投胎的本钱都压在了道长您身上,这般大买卖,不就近照看著如何放心?”
其余鬼们纷纷应是,还七嘴八舌嚷嚷什么:若非十三家不许,山上的大伙儿都要下来助拳了。
道士听得哭笑不得,挠了挠头,瞧著队伍最后一人。
“五娘何必跟他们胡闹?进来容易,出去却难,孩子们该如何是好?”
何五妹先不搭话,扭头“蹬蹬”到了旁边一个看戏的汉子跟前——这帮汉子白日跟著刀头鬼驱赶潮义信的泼皮,晚上就在刘府吃酒耍闹,几番廝斗下来,难免受伤——何五妹查看他简单处理的伤口:
“怎么包扎得这般粗陋?”
回头凤眼一瞪。
“都愣著作甚?还不赶快把药材都搬进去!”
又“蹬蹬”回到李长安跟前,那风风火火的模样没维持一阵,语气不自觉又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