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的神色淡漠,声音里也听不出有多少仇恨。不止是她,在她身后站着的银月城百姓多半也是如此。
二十年来,他们被仇恨日复一日地折磨着,早已经忘记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模样。复仇,已经成为他们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事情,也是唯一的一件事情。
“我……我不知道……”岑琼英后退了两步,喃喃道。
她自然明白巧云是谁,也已经听了太多她的经历。现在只是终于知道了她的结局而已。
她不该心虚。所有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不是她做的。她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你说的那些,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看着那姑娘被日复一日的仇恨浸润到麻木的眼神,她却觉得,自己口中那一句辩白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真的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吗?
确实,二十年前她根本尚未出生,在这次之前,她也压根就没来过千阳城。
甚至,丹霞仙子都不过是她的师伯罢了,与她算不得有直接的师徒关系。
可是——她依旧没办法大声宣告——这一切与她无关。
她和眼前的这个姑娘年岁相仿,她就可以长住在风景秀美的江南,享受着师长用残忍手段争夺来的血淋淋的硕果。
而这姑娘,却自打出生的那一刻起,人生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为了给她从未谋面的亲人报仇雪恨,她本该最天真烂漫的宝贵年华中没有一丝光彩,只有血色的仇恨。
岑琼英不是一个迟钝的姑娘。
她知道,不管是桃花阁、临枫山庄还是千鹤门,都是在二十年前开始名声鹊起的。
从名不见经传的二流门派,一夜之间变得财大气粗资源丰富。可以说,是硬生生用银子砸出了现今的规模。
她本以为,这都是自家师门长辈有能耐,不但从未曾细想过门派能迅速崛起的原因,甚至还觉得与有荣焉。
然而,当事实被残忍地撕开,把内里的真相□□裸放在她的面前,这个正直的姑娘顿时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人生信条全部灰飞烟灭了。
她相信的,她仰慕的,她以为是正义的一切,全都
颠覆了。
“像她家这样的情况,在银月城的每一户百姓身上都发生过。”胡曼娘也走了过来,幽幽道,“银月城里的人,本就是从千阳城那边调派过来的。每个人,都有至爱亲朋留在了千阳城里……死在你们师长……那些畜生的手中!”
“这确实并非你们的过错。”胡曼娘道,“可是,我千阳城一千三百六十八条人命,那几个罪魁祸首的贱命就足以抵消了吗?!
你们继承了他们掠夺走的那一切,就有义务为他们当年的罪过付出代价!”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越凌见底下的民众眼看又要激动起来,赶紧出声提醒道,“你们最想抓的,还是那个叛徒,不是么?”
胡曼娘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率先往外走。众人赶紧跟了上去。
银月城的百姓对胡曼娘非常信服,没有任何人质疑她的决定。没有一人阻拦他们的脚步。
这一次出行,与他们来时全然不同。
来的时候,他们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步行,从半月泊走到千阳城,就花了将近一日时间。
但回去时,他们却人人都有脚力强劲的骏马作为坐骑。是以同样的路程,此行竟只花了不足一个时辰。
到了月半庄,胡曼娘翻身下马,道:“骑马就只能到这里了。两个月半庄之间的密道在地下,只能步行。”
无人出声,众人纷纷下马,准备弃马步行。只有季小枫,把丹霞仙子扶下马背时,犹豫着多问了一句:“我的那些师姐妹……她们还好么?”
胡曼娘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因为要去城里,所以给她们先下了药,斩时把她们关起来了。若此行顺利,她们自然无恙。若是……”
胡曼娘的话没有说完,扭头向庄内走去。
她的言下之意非常清楚:如果此行他们没能顺利找出当年的背叛者,那她一定会按照原定计划,让他们所有人为当年千阳城的死难者赔命。
季小枫脸色煞白如纸,眼中微微盈起泪光。但她颤着唇,什么都没有再说。她是个善良的姑娘,这短短数日间,所见所闻已经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让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越凌吸了口气,跟着胡曼娘往庄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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