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低头再看到她们那硕大的裙摆,方宇涵仿佛瞬间又回到了被越凌那犹如帐篷般的长裙统治的恐怖中。
所幸,眼前这些贵族女士的长裙,比越凌当初的帐篷还是好太多了——至少那幅度还属于裙子的范畴,远没有达到武器的标准。
侍从一边走,一边轻声向他介绍在座的夫人和小姐。当听到第三个时,方宇涵就觉得自己应该取个本子记录一下了。倒不是他读不顺她们冗长且带着各种称号的名字,但眼前这些极尽相似的妆容让他确实很难分辨她们谁是谁,只能勉强将姓名和裙子颜色做连线题,这才堪堪记住。
他们多是劳尔伯爵的亲戚或故友。这次特地前来,为了就是要见证杀害劳尔伯爵的凶手会有什么下场。
行刑被方宇涵喊停,这让在座所有人都极为不满。但仍保持着他们引为为傲的礼节,没有说出与自己身份不相衬的话来。不过神色间都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不悦和鄙夷。
“所以,您就是菲尔顿·伦纳德先生——本地新来的治安官?”坐在最前端,看似为首的中年女子侧耳听完侍从的话后,打开了手中的折扇,半遮着面庞,拖长了声调对方宇涵道。
“正是在下。”方宇涵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绅士礼。想来,这位身着绿色衣裙的贵妇,应该就是劳尔伯爵的妹妹:尤拉·斯特林男爵夫人无疑了。
“哦?”那名女子微微挑了挑细长的眉
尾,语带疑惑地问道,“冒昧地问一下,不知您与内阁首相伦纳德先生,是什么关系么?”
“那正是家兄。”方宇涵不亢不卑地回答。
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不低——这个国家的首相和他这壳子的原主是亲兄弟——只不过,数年前原主因为不肯按家族的安排步入政坛,也不愿接受家族强行提出的联姻要求,所以早早便已离家出走,再也没回去过。他们兄弟在那之后也再没有联系。
到了现在,只怕家人早就不把他算在自家子嗣中了。
然而这些秘辛,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原主家本就是极好面子的,为了家族荣誉,打死也不会对外宣扬家族中出了这么个异类。
心高气傲的原主,也从不曾在外借用过家族和兄长的名头——但那是原主,他方宇涵可毫不介意。
只要能解决眼下窘迫的局面,别说本就手足情不深的兄长,要他祭出自家老祖宗来当幌子,他也完全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更何况这小城镇距离首都远得很,真有消息传过去,那也是好久之后的事了。那时他早就解决了越凌的事件,说不定手拉手浪迹天涯了都!
再说,他也并不觉得这些偏僻乡下的老派贵族,会愿意跑去首都一趟,就为了确认关于他身份的信息是否准确。
果然,听方宇涵表明了身份,男爵夫人的神色放缓了几分。
她慢慢收了扇子,试图和蔼地向他微笑,道:“我是劳尔伯爵的妹妹。您也可以叫我斯特林夫人。在我身边的这些人,都是劳尔家的至爱亲朋。
我哥哥无辜被杀,我们所有人都觉得极其痛心,务必要让凶犯受到惩罚才行。我想,您应该可以理解我们的心情吧?”
“那是当然,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情。”方宇涵正色道,“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重新审查这个案子。
在来之前,我看过这案子的相关卷宗。不满您说,夫人,在我看来这桩案子结案得过于草率了。关于案情,有太多内容没有理清,很多细节都有不明确的点。看在上帝的份上,要让我在这样的情况下同意处死疑犯,我是做不到的。”
男爵夫人的笑容僵硬得像刻在嘴角的痕迹:“可是……想必您也知
道,若这案件再拖延下去,只怕会影响到我哥哥的葬礼举行。更何况……后续,我们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一一处理。”
方宇涵轻抿薄唇,掩饰自己几乎要流露出来的鄙夷神色。
急着结案、急着把劳尔伯爵送进墓穴,为的不就是怕这案子真拖得久了,会影响他们瓜分劳尔伯爵的遗产么?
劳尔伯爵妻子早逝,没有再续娶过。他唯一的女儿也早早离家,不知所踪。眼下有资格继承他遗产的人,便只剩下在场的这些“至爱亲朋”。
若在他们把劳尔伯爵的遗产瓜分一空前,伯爵那离家的女儿听到了风声,突然回来讨要遗产,那他们可就得不偿失了。可若他们先分完了,到时候哪怕那位伯爵小姐回来了,也只能讨得个伯爵之名而已。
所以,不管是真是假,也没人在乎越凌是不是无辜——他们只想要找个凶手出来,让这案子顺利了结就可以了。至于真相,谁又会真的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