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凌点了点头,承认道:“对,就是这样的问题。宋警官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么?”
宋警官沉默了良久才缓缓答道:“其实,早年我在当兵的时候,几乎每年都会遇到类似的抉择。
你也知道,我们华国年年水患,大自然的灾害不是人力能根除的。
一旦发了水灾,为了保护城市,往往就会选择向比较偏僻的农村泄洪。我们当年随着部队抗洪救灾的时候,年年都会看到因为自己家园被洪水吞没而痛哭不止的农民。
他们就算时候能够拿到补偿和扶助,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园耕地被洪水侵袭时的所收到的伤害,始终是无法弥补的。
可是,如果下一次遇到同样的情况,为了大局,为了保住城市不遭受更大的经济损失,还是会选择往农村泄洪……”
“可是,这……”
“对,这和那些问题并不一样。”宋警官笑了笑,“不管是选择牺牲城市还是农村,我们始终都把人民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
哪怕是在农村的泄洪区,我们也会首先把群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若水位威胁到了人民生命的安全,就算要我们这些官兵牺牲性命,也绝不会让大堤决口。”
越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宋警官的意思非常明确——只有与生命无关的东西,才能分出主次轻重,才能理智地判断哪些应该舍弃,哪些又应该优先保存。
无论在怎样重大的危机面前,“保护生命”都是他们做出的第一选择。
“当然,我当刑警这么多年,也确实遇到过不管怎么拼尽全力,也无法挽救的事……”宋警官顿了顿,又道,“这一点,大概只有医生和我们刑警的体会是最深的吧?总有些事情,你会觉得就差那么一丁点,似乎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做到的,最后却成了遗憾……
我们不是神,不可能拯救得了所有人。所以,尽我们所能去保护尽可能多的生命,这才是唯一的方法。”
越凌安静地望着车窗外,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我想……为了拯救多数人,必须杀害少数人的事情……我们是不可能去做的吧?”宋警官自嘲地笑了笑,“若真要这样‘精
打细算’,那我们这些警察、消防员、军人……都不必出动了。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每次救援的结果都是‘合算’的吧?
房屋着火了,有人被困,一队消防员进去营救,很可能一个也回不来;发洪水了,有群众被围,去支援的部队官兵,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能活着回来。如果都计较得那么清楚,那怎样的救援都是‘浪费’的。”
有时遇到险情,战友冲上去,不但没能救回群众,还连自己都牺牲了。
他们也会惋惜落泪,也会痛不欲生,但是下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们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只要是人命,我们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拯救;因为是人命,我们就不可能将之放在天平上衡量轻重。”宋警官总结道。
“嗯,我明白了。”越凌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逐渐清晰,心中已有了决断,“谢谢你,宋警官。”
“你也不要老叫我宋警官啦!听着多生疏呀?咱们现在也算挺熟了吧?”宋警官笑了,“叫我宋斐然吧。或者斐然、阿斐……都可以,同事们都这么叫我。”
“嗯,好……阿斐。”越凌轻轻唤出了这个名字。
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她只觉得一股热意涌上眼眶。她赶紧扭过头,不想让宋斐然看见自己眼角的泪光。
市中心的公寓很快便到了,宋斐然再三确认,公寓的安全措施没有任何问题,这才与越凌告别。
临别之时,越凌叫住他问道:“阿斐,你的家里人对你好吗?”
这突兀的问话让宋斐然不禁愣了一下,他觉得,越凌今天的反常,多半是因为与亲生父母关系不佳,还差点被他们给害了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笑着答道:“还可以吧。我老爸虽然不太赞同我干这个,但也没过于反对。
这些年我天天在外面忙工作,回去得也少。逢年过节,往往是我们最忙的时候,也没时间回去看看他们。有时候就只能趁着出差才能见抽空上一面,平常往往是他们特地跑过来看我。”
说到这,他又宽慰道:“越小姐你也不必太……虽然你的父母是有点……嗯……不过你哥哥确实是非常关心你的。
今天也是越总裁发现你那边出了事,赶
紧通知了我,我们才能及时赶到的。你也听到了,咱们离开之前,他刚才还再三关照我,一定要注意你的安全。”
越凌点了点头,柔柔一笑,道:“嗯,我知道的。不过,阿斐,既然你当我是朋友,那我也多嘴劝你一句:工作再重要,也别忘了关心你的家人。要是有机会,还是多回去看看他们。工作是永远都做不完的,但你的家人——他们只有你。”
宋斐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点头应了:“越小姐说得没错,我记住了。有机会我一定会回去多看看他们。”
越凌笑了:“都让我叫你阿斐了,你却还叫我越小姐?多生疏啊!不如还是叫名字吧。”
宋斐然挠了挠脑袋,很不好意思地道:“那……越凌,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注意安全,有问题记得一定要联系我。”
送走了宋斐然,越凌独自走进公寓。她没有开灯,靠在门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阿斐……这一世,你总算有了安稳的家庭,向往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