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倒是难得有闲。”朱瀚瞥了他一眼,指着对面那少年,“这是孤最近收的一个棋童,唤作章洛,倒是比你下得狠些。”
章洛起身行礼,朱标却摆摆手:“这棋童下得好,我未必赢他。”
朱瀚挑眉:“你若不胜,又如何胜天下?”
“胜与败不是只看一局。”朱标语气温润,“有时守得住,也是胜。”
朱瀚听了这话,笑了:“你这句话,像极了你母亲。”
朱标神色微动,轻轻叹了一声。
朱瀚不再提旧事,只指着棋盘道:“来,替这局收尾。章洛已破我三子,若你能救一角,便算你胜。”
朱标未语,俯身端详棋局,章洛立在一侧不动声色,只在朱标落第一子时,目光动了一动。
“好眼力。”朱瀚淡道。
一局未尽,朱瀚却忽道:“你父皇昨日唤了李善生入宫。”
朱标一顿,落子稍慢,却没有问缘由。
朱瀚接着道:“李善生虽是你父皇旧臣,但这几年,却常去你三弟府中。”
“儿臣知晓。”朱标平静道,“但李公不失为栋梁之才,陛下若用他,必有缘故。”
朱瀚静静看着他,眼中掠过一丝异色:“你真能如此宽怀?”
朱标抬头,目光坦然:“儿臣若疑心四起,只会误了正事。”
朱瀚叹道:“这话说来容易,做起来难。你既知人心难测,为何不防?”
“防,也要有度。”朱标直视他,“皇叔教我看人、识局、藏锋,但也教过我一句话——做事要知何时收手。”
朱瀚沉默良久,忽地笑出声来:“好,好一个‘收手’。”
章洛在旁听得似懂非懂,却知两人虽在谈话,棋盘之上,却仿佛已斗了数十招。
半晌,朱瀚一挥手:“好了,今日不下了。章洛,你去后院收拾棋具。”
章洛应声退下,朱瀚负手在庭中踱步,朱标跟在他身后。
“你这性子,太像你母亲,又太不像你父皇。”
朱瀚语气悠远,“你父皇是虎,你母亲是水,而你……是风,飘忽不定,轻柔和顺,却能穿林裂竹。”
“可风吹不倒山。”朱标轻声。
朱瀚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目中忽现一丝奇异光芒:“你已非昨日之标。”
朱标也正视他,微微一笑:“皇叔教得好。”
朱瀚忽然拍了拍他肩膀,道:“记住这份清明,莫负你母亲半生担忧。”
两人对视片刻,不再多言。风起时,满园梅香送远。
春寒料峭,宫城之西的朱瀚王府中,夜灯初上。
偏厅里暖香氤氲,风不入窗,烛火明亮。
朱瀚手中执盏,半倚在榻上,似是醉非醉。
席前却并非独饮,坐在他对面的人,眉眼尚稚,衣着整肃,却仍掩不住少年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