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渺这些年里总在做同一个梦。
那个梦很长,却又似乎很短,梦的最后,那个被他魂牵梦萦的人背向他、一步一步走进无尽的深渊里。
他喊哑了嗓子、抠烂了手指,放出了全部的灵力,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封霄阳那看似缓慢、却最终要走入黑暗的步子。
每每在无尽的痛苦与心悸中醒来,却又怀揣着希望继续睡去。
程渺在梦里总想封霄阳再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清醒时却又觉得能梦见那人也算是好的。
他不知从何处听来,说是梦见了什么人,便是那个人在想着你念着你,并深以为然、奉为圭臬,一心一意的觉得封霄阳还仍念着他。
再不能多想,不敢多想。
直到结契大典后的第七年,程渺在梦中喊的再喊不出声来,眼睛干涩的发痛却连眨也不敢眨,彻底绝望之时,却看见那个本该一步一步走入深渊的人回了头。
却只是微微侧了脸,借着余光虚虚望住程渺的脸,带着些笑意低声道:“你总要我回头,我现今回了。”
全然不报任何期望的程渺猛然一颤,却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封霄阳站在原地等了会,有些无奈道:“我回头了。你真不做出些什么反应么?”
“我……”程渺的声音极为干涩,有些愣愣的,“我需要做出什么反应?”
他是真心实意问的,梦里的封霄阳却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轻声道:“怎么比小时候还呆些……我既是回了头、站在原地等你,你便来追呀。”
程渺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来反应。
他愣了多久,封霄阳便等了他多久。
可最终程渺也没能站起身来,向着封霄阳跨出哪怕一步。
封霄阳眼中的光芒慢慢暗了下去,低低的笑了声,身形一晃便跨入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那原本要走上许久许久的一段距离,竟被一瞬间跨了过去。
程渺这才明白,他的师兄从许久以前便给他留了长长的余地——他是能一瞬间走入那黑暗之中的,却刻意将每一步都踏的缓慢至极。
这不是要刻意折磨他,而是存了无尽的耐心、在等着他追上来。
就像从前曾发生过无数次的事一样。
他的师兄是个命苦又命硬的人,决定了自己的去处便不会擅自更改,甘愿只身无畏的赴死去。
炽烈而生动,像一颗落入了云层的流星,光芒炫目,却又注定要落入土地之中。
程渺一直以为,他的师兄是钢铁打的躯壳、顽石做的心,是不会软弱、不会渴望着旁人的陪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