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州问:“下面有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见顾长州面露困惑,温明?朗淡声解释:“那幅板画是本尊所作,画中空间与我?神?识相连,你们所为,本尊俱知晓。”
顾长州一怔,他?虽知晓画作是温明?朗所作,却不知他?竟分出了神?魂去?关注哪里。想起?画中的见闻,他?竟看?着自己一次次取走苍生玉,阳关陷落,修士一次次身殉魔渊。
“师尊为何……?”
温明?朗神?色淡淡,眉宇间稍显疲惫:“活的久了,总会有些无聊。”
“五百余年了,也不知下面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他?转头看?向?孟娴,道:“下去?看?看?吧。”
孟娴一愣,反问:“我??”为何是她先下去??
温明?朗神?色自然,道:“你比长州晚来二十五年,你以为本尊为何要你做他?师姐?”
孟娴默了一瞬,不可思议道:“你按填魔渊的顺序给?弟子排位?”
那怎么?不干脆多收点,百八十个更加保险。
温明?朗似乎猜到了她的未尽之语,摇头道:“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下到魔渊的。”
顾长州急道:“探路而已,我?先来。”
他?刚行出两步,便被一股强大的威压制住,双膝狠狠砸在坚硬的黑石上,额头青筋暴起?,肩背肌肉鼓胀,却怎么?也无法?起?身。
温明?朗递过一张极光符,对孟娴吩咐:“若无异常,便点亮符箓。”
随后一掌推来,将孟娴打入深渊。
跌入深渊的瞬间,她看?到顾长州瞬间变红的双眼,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顺着那力道落下。温明?朗是大乘巅峰修士,至少在名?义上,她无法?抵住这一掌。
顾长州的嘶喊从痛彻到无声,入目所及皆是无穷无尽的黑沉。魔渊深不见底,孟娴一面下落,一面无聊地取出一杯倚竹轩的果饮,对着竹管吸溜。
温明?朗吩咐,若无异常便点亮符箓。可究竟什么?是异常?
阳关板画乃是温明?朗所作,画境中的魔渊应当就是他?五百余年前所见的样子,黑沉空荡,只有无孔不入的恶欲之气?与空荡的祭台,仅此而已。
他?坚持要孟娴探路,是在害怕什么??昔日阳关修士的魂魄皆已消散,仅余的两个正在外面的阳关城筹备喜宴,温明?朗连有着大乘期实力的贺归都?无惧,她实在想不通深渊之中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忌惮如斯。
若不是怕这深渊,便只能是试探她了。孟娴蹙眉思索着。一直以来,温明?朗对她的态度都?颇为奇怪,她不如寻常弟子那般恭敬敬畏,温明?朗一个口必称尊的人却从未计较过,每月一次的课业考校,与其说是指点,倒更像是观察。
不仅如此,在此行之前,朗月峰上谈到那盘棋局的胜负时,温明?朗竟打量着她说着胜负未决。联系到刚刚他?所说,画境与他?的神?识相连,其中发生的事情一应知晓。而画境之中,孟娴并未多加掩饰,屡次取出九冥转魂鼎作战,甚至在突破时闲坐一旁静看?雷劫。
孟娴有理由怀疑,温明?朗对她的身份有怀疑,或者至少知晓了九冥转魂鼎的神?异。
下坠的速度缓了下来,孟娴脚踏虚空,环顾四周。魔气?涌动,黑沉幽静,一切皆与画境内的魔渊无异。
收起?手中符箓,孟娴心中有了猜测。温明?朗或许是想要试探她是否会受魔气?影响,陷入心魔幻境。
人心皆有缝隙,没有人能够逃过心魔的拷问。按照先前的见闻,黑雾越是浓重,人欲便越是躁动。阳关城外的黑雾已足够合体期修士气?血涌动,化神?期修士若无医修帮忙,只怕一个时辰就会陷入心魔幻境。而这深渊之底的魔气?,只会更加强悍。
她若陷入幻境,最多便只是个稍有奇异的凡人,若依温明?朗所言点亮符箓,便彻底坐实了自己身份的异常。
想清楚温明?朗的意图,孟娴挑拣了祭台旁一块干净的空地躺倒,阖眼昏睡,假作入幻。
眼见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于深渊,顾长州紧咬牙关,双眼通红,一刻也不停地挣动着,喉中发出绝望的低吼。
半晌过去?,深渊之下仍未见极光符亮起?,温明?朗眉头微蹙,似是有些诧异。
“我?是下一个?”顾长州嘲讽道:“师尊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温明?朗不急不徐的摇了摇头:“我?是。”
“你不必下到深渊,我?欠顾家良多,阳关因我?而毁,养你至今,又先你而去?,也算是偿还了这番因果。”
顾长州咬牙:“师尊欠的不是我?,甚至也不是顾家,而是整个阳关,整个人间。”
“你应当知道,本尊不在意那些。”温明?朗面容沉静,无悲无喜:“本尊将你母亲带离这里,又尽心尽力,亲手抚养你长大,谁都?有资格说我?,唯独你没有。”
顾长州忽地顿住,咬着牙双目赤红。
他?说的没错。那个高高在上如云岭冰雪般的太?上长老,曾亲自喂他?吃饭,教他?穿衣,手把手照管他?生活中的一切。甚至舍下仙门的骄傲,去?学他?曾经?认为世俗的、不入流的阳关剑诀,只为能够更好?的教他?。
温明?朗从未对他?隐瞒过他?的来历,精心准备他?的衣饰、功法?,和他?讲述那里曾发生过的所有故事,曾笑傲大漠的一代阳关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