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和叫我去死有什么区别?”贺归怒气上涌,面色扭曲,黑雾透体?而出,几乎要?维持不住身形。
几个修士急忙戒备,试图围拢过来。
慕山月闭了闭眼,坚持道:“没有区别,但我会陪你。我们早该一起?,如今只是做回五百余年前的事情?。”
“哎呀!”张宛然拉着陈丹青走来,嗔怪道:“这是做什么?大?喜的日子,给我个面子!”
贺归扫了她一眼,恨恨压抑住怒火,抱臂而坐,不再言语。
张宛然亲手?斟了杯酒,送到他的面前,感慨道:“真?是没想到,我竟是最先成婚的,可惜那?些?同袍们没能看到。”
贺归接下酒杯,有些?微出神,随口?道:“会看到的,都在……”
那?些?破碎的魂魄,被遗留下的同伴收好?,小心藏在自己的身体?中?,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温养好?重入轮回。只是他们身处魔渊,这个愿望始终未能达成,冰冷邪佞的身体?无法为?魂魄提供温养的力量,反倒是那?些?越积越多的残魂牵引着他的理智,让他即便化作魔种,也仍旧保持着自我的意识。
他神色有些?许触动,眼神中?浮现着挣扎。张宛然忍不住升起?几分期许,半晌,却见他的眸色又沉了下来。
她心中?微叹,面上笑意不改,催促道:“怎么不喝,可是嫉妒我们夫妻恩爱?”
贺归轻哼一声,抬手?饮尽杯中?酒,淡淡反讽:“我嫉妒……”
声音忽地?哽住,他双眸忽然变得血红,单手?捂住心口?,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饱满的胸膛之上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空洞,其中?淡青色的光芒涌动,构成他躯体?的魔气在光芒中?消泯。
慕山月一惊,下意识想要?上前,却又强行忍住,警惕地?退居一旁,惊疑的眼神望向好?友。
陈丹青半挡在新婚妻子前方,指尖忍不住的颤抖。太冒险了,他虽钻研多年驱魔灵药,却从未在这样强大?的魔种身上使用过。贺归已有大?乘期实力,这药酒未必能伤他多少。
倚竹轩张娘子娇蛮泼辣,他早有领会,即便是变了身份,化为?魔种,陈丹青也不相信她会写出那?样哀婉伤情?的诗句。
绣阁香灯灭,情?郎去归迟。公子他乡老,阳关夜衾寒。
初看时字字哀泣,只道她在阳关的寒夜中?辗转思念不归的情?郎,也要?如香灯一般身死灯灭。反复思量过后?,却是觉出了几分不对。先不说依张宛然的性子能否写出这样的诗句,便说陈丹青自幼在紫霄宗长大?,出生时阳关早已覆灭数百年,何来“归迟”与“他乡”。
张娘子不通文墨,往常在倚竹轩中?,喜好?诗词的李郎多吟上几句她都要?犯困叫停,陈丹青不得不耐下性子,从最浅显的角度去猜测她的意思。最终从身死灯灭、情?郎“归”与阳关中?猜出,她也许是想要?贺归身死阳关。
张宛然与贺归是旧相识,同处魔渊数百年,情?同手?足,陈丹青也拿不准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只好?隐瞒下一切,带上精心研制的药酒,借五行之精的门路偷偷跟来此?地?,又孤注一掷地?走出人群,接受她的婚约。
无论张宛然是否还保有神智,他都不想拒绝这一场婚礼,若她当真?失去神智,沦为?彻头彻尾的魔种,他便在洞房之时亲手?喂她喝下这一杯药酒,与她共沉沦。幸好?,那?双柔荑在握住他时轻点暗示,让陈丹青很是松了口?气,他没猜错。
方才借敬酒贺礼之机,二人已悄然传过消息,此?时,两派掌门适时出手?,各宗长老掠阵辅助。双膝重重地?砸在地?上,贺归被数道法光压制到无法起?身,胸前破开大?洞,淡青色的灵光不断消解着魔气,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癫,痛苦非常。
魔气不受控制的暴动,数位炼虚巅峰境界的大?能竟也只是勉力控制住他,辰戌离咬牙打出一道法决,急问:“贤侄,快问问你娘子,有什么奇招快出吧。”
陈丹青翻找着储物戒,又取出几样驱魔灵药,皆是他这些?年潜心研制的。一双玉臂拦住他,张宛然轻快地?走近,腰间?金铃叮当,道:“没用的,我们贺大?将军乃是魔域之主,若非自愿饮下,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寻常药物对他无效。”
贺归双眸赤红,压抑着嘶吼,恨恨道:“张、宛、然……”
张宛然掩唇轻笑,娇嗔道:“至于吗,贺大?将军,你不仁在先,我也是没办法。”
她俯下身来,方才掩唇的手?划过颈项,落在白皙的胸前,纤指狠狠刺入,却不见滴血,同样破开的胸腔中?,涌出丝丝黑雾。
“娘子!”陈丹青一惊,便要?上前。
张宛然神色轻松,随意摆了摆手?,一手?从身躯中?取出一块七彩玲珑的晶石。那?晶石极不规则,似是一片片碎石拼接而成,在周身魔气中?闪动着微弱的光芒。
贺归的挣扎变弱了些?许,粗喘着看向那?块晶石,神色复杂。
“你也有的,还记得吗?”张宛然垂眸,面色苍白,魔气四溢,勉强维持着身形,轻声道:“我们投身魔渊,是为?了改变它,而非成为?它。”
“昔日三?百同伴的残魂今日合归一处,我的也在,都给你。”她轻笑着,将残魂凝成的晶石推入贺归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