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命簿又?由何而来呢?
疾风骤雨,怒涛卷沙,一老一小相隔对峙。他们相互理解,他们相互同情,但他们又?同时,被?裹挟在不由己的命运中,相互对峙。拼尽一切,只因为一句“这是我的命”。
他们的命到底是什么?纤指拂过腕上的红痣,一本?命簿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孟娴心?念一动,便翻动到眼前的一幕。岳峙渊身躯僵硬了一瞬,静默地移开目光。
老灵雀干瘦的身子如?同枯木,灰袍翩飞间散逸出几根灰白的羽毛。
一心?想着族群的传承,想着身后的部落,不知不觉间,他的妖力愈发凝实,在突破某个临界点后猛然化身为一只纯白的灵雀,清亮的啼鸣唤醒法杖,枯木回春,强大的妖力注入石桥,青剑荡开悠远的铮鸣。
良久,一只小胖蛟翻着肚皮浮上水面,吐舌道:“不游了不游了,就到这吧。”
没能?成功入海的蛟龙,将接受天劫的审判。而一个被?强行提升了血脉的半大孩子,显然无法经受这些。
云如?墨染,磅礴的雷霆蓄势待发,小蛟深吸口气,主动腾空迎上。
强忍着召出小鼎的冲动,孟娴视线紧紧盯着手中的命簿。
片片白羽落下,原本?用于?诛杀蛟龙的青铜长?剑被?老灵雀操控着,横剑格挡在小蛟的头顶,三声?惊雷之后,化作齑粉。
雷劫不轻不重,似乎也?带着几分不忍,九雷落毕,大妖的气息散尽,青年白雀怀抱着一条气息奄奄的小蛇跌落。
手中命簿震颤,结局被?改写,原本?的书?页化作点点微光散去。
尘埃落定,孟娴心?念一松,抬手召出一片水雾,无言地为他们修复破损的身体。
云消雾散,年轻了许多的白雀呆呆地望着天空,久久回不过神,困惑道:“我……这是我的雷劫?”
小海蛇则是长?舒口气,惬意地卷起尾巴,摸了摸不复存在的龙角:“头终于?不痒了。”
二人惺惺相惜,相互都不愿为难,竟意外将雷劫并作一处,使二人都活了下来。苍老的半妖灵雀得以纯化血脉,小海蛇也?如?愿以偿,变回了他自己。
回过神来,白雀抬手打了小蛇尾巴一掌,愤愤道:“小屁孩瞎捣乱,可知我们修了多久这桥?”
小蛇拱着脑袋,不情愿道:“你以为我想的吗?再说了,不是都提前很久下雨告诉你们了。”
摸了摸他头上微凹的两个小坑,白雀慨然:“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留在岸边等你。”还?在关键时刻,试图帮上一把。
小蛇讨好地笑了笑,“雨下这么久,弄坏了很多东西吧,我和你回去,帮你收拾?”
白雀青年冷哼一声?,弹了弹它的大脑袋,无情戳破:“我看你是无家可归,想来我族中混口饭吃。”
小蛇嘿嘿笑着没否认,他亲眼见着这桥如?何建起,对这个中土部族的富足很是眼馋。更何况,这个部族如?今还?有了大妖做祭司。
白雀整理了一番仪容,起身道:“小殿下见谅,舟山灵雀虽重续了传承,但我还?是要留在自家部族的。”
“无碍。”孟娴笑道:“你有选择的自由。”
传承留在哪里不重要,不该把延续的重任压在区区个人身上。即便真的断掉,她相信此方世界的生灵也?定能?创造出全新的篇章。
云收雨霁,孟娴的心?情也?如?此刻的天色一般,晴朗了起来。随意地一扬手,命簿化作淡金色的神光,随风而上,回到了它原本?主人的体内。
她仍旧无法完整的掌握世间人所有的命运,但司命上神再也?不必耗费神血去测算了。
众生的命运存在于?自己的选择中,存在于?彼此的关联中,同时,也?身处于?天道的规则之中。
原本?所谓的命簿,其实不过是万千选择中最大可能?性的集成。但人类本?身就是一种极富创造力的生物,人世之所以变化万千,三千界之所以造化无穷,正?是由于?人性之坚韧,能?够将一切不可能?化作可能?。
人若有情,天亦不负。万事万物不必一一测算清楚,只消将必要规则定下,天道之下,他们都是自由的。
临走?,小蛇探着脑袋,犹豫着提醒:“好人姐姐,你们要小心?,我失败了,定会有人寻来的。”
孟娴点头作别,不再施法,与岳峙渊牵着手,在彩彻明?空下一点点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去。
第二次看到那幽紫色的水雾治人伤痛,岳峙渊蹙着眉,似是不解那东西为何独独对自己而言是剧毒。他今日见到太多神异的事物,又?亲身感受到孟娴对万事万物心?怀悲悯,却不愿多加参与的态度,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那种感觉,或许就是神性。
她并不属于?这个世间。
那他又?是谁呢?这样?的人为何会对他如?此爱重,常伴他左右。
握着她的大手紧了紧,孟娴将另一只手也?覆上,主动开口:“无需想太多,一世不长?,你尽可再大胆些去享受。”
岳峙渊的碎片是惧,孟娴看得出来,即便在她面前多有放肆,但他受困于?上一世的经历,心?中始终压着包袱,将世界的倾覆归咎于?自己的失职,总是想要做的再多一些,唯恐同样?的厄运再度降临这方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