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那日的马球赛,您可知晓?”
刘氏释然大笑:“我当什么呢,不过一个铜奔马,输了便输了吧,若实在过意不去,改日阿母赏你个塑金像的。”
“孩儿吃心的不是这个!”袁尚却叹气,“兄长平日爱装糊涂,你也是知道的,他赢我这一次其实也没什么,可是,他如今竟为了一个女人的喜好,便与亲弟弟奋力相争,阿母,孩儿委实有些担心……”
确实有理。刘氏思索片刻,点头:“这枕边风,最容易吹出偏头痛了。”
又叹气,“是我小瞧甄家女了,她今日能因一尊铜马,教唆你兄长与你较量,难保往后,她再盯上我这邺侯夫人的位置,怕不是还会教唆你兄长与你争权夺利?”
有了母亲的明确表态,袁尚便有了底气。
至于其他,既然旧爱不肯去,那就先把新人弄进来。
袁尚离开时,刘氏闭目养神,唤翠峦给她揉肩,似乎还不准备出来召见院子里傻站的那些丫鬟,大约是要好好敲打磨砺下脾性。
他经过长廊,忍不住止步,又仔细扫了一遍,失望之至——打扮朴素也罢了,统统面黄肌瘦的饿鬼样子,就跟半辈子没沾过荤腥似的。
于是颇为遗憾地叹道:“凶年恶岁,倒连卖身侍儿也是这般难入目的货色。”
旁边搴帘出来的瞿妙兰不由笑道:“您何故给这些干粗活的奴婢难堪,手脚利索就够了,面皮什么的都是虚的。”
估计错解他又犯浑,贪恋女色了。
瞿妙兰看着他长大,也受他尊称一句姑姑,不由语重心长地教诲:“明年就要及冠,您也该收收心,专心军政大事,少顾念后院的莺莺燕燕。女君近来正替您仔细物色新妇,自不会委屈了您的。”
“兰姑姑这话倒是揶揄我了!可不是在为自己挑剔。”他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您有空再去找什么牙人多拣拣,往后给我有大用处。”
“是——”瞿妙兰拉长了调子,却是不信,但公子的吩咐,怎么也得领命,又见他转身欲快走,顺口打趣,“方才您不急,这会儿没见着喜欢的,怎就走得这样急了?”
“不是我急,”袁尚没回头,朗声拂袖而去,“是有的鬼差急!”
要说这勾魂的鬼差,还真有,这次匆忙带走的人,姓耿名苞。
没错,那个大逆不道、教唆邺侯称帝的主簿,死了。
“哪传的荒信儿?”
季蘅后晌蹲在圃畦打理花草的时候,不小心扎了手,窗下,缦双正用针仔细帮她挑刺。
“何以无缘无故就死人了?”
她伸着手指,和丫鬟们一言搭一语地闲话。
不知怎么就从吃喝玩乐,聊到邺侯今日处死了个主簿。
“千真万确的事!”细宝信誓旦旦,“我亲眼所见。”
季蘅冷笑一声,断然不信的:“你?若真给你瞧见死人了,现在就不会是这副模样坐在我跟前吃茶,魂早吓丢几百里了。”
被无情拆穿,细宝略难堪,笑了笑:“您不是让我今早去给耿家娘子送回礼么。”
兰宴上时间不够,耿瑞之只绣了一半,昨儿才使那副蝶戏花的绣图大功告成。却没想到,她竟将东西送给了季蘅,说什么,若非夫人,这张布永远是无用的白布,自己绣工粗涩,还请笑纳。
古人总是很谦虚,季蘅抚摸着栩栩如生的蝴蝶,却之不恭,第二日,便命细宝登门耿府还礼。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总归人家的心意。
“奴婢出来时,正好瞧见有士卒过来报丧,厉声厉气的,都没个由头,只说邺侯慈悲,容他家里人过去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