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泼辣的“和离”二字,淳尾不免有些慌,忙道:“呸呸呸,怎么说着说着要变成大罪过了,您快别吓奴婢,这种玩笑开不得!”
“瞧,还羡慕我们么,一年十二月二十四节气,哪一日省得被娘子寻开心?她连自己都玩笑,你也别怕,听多些荒唐话,习惯就好。”
笑久了,季蘅实在乐得脸蛋疼,喝完茶,又见红枭捧了盆水过来,要给她热敷,便直接脱掉了外袍,又挽起单衣袖子,露出白嫩的手臂。
恰巧袁熙沐浴好回来,他似乎听着不少闲话,板了张俊脸,开门见山地问:“你还想再醮到哪儿去?”
他一个眼神屏退左右,甚至主动接过巾帕,跪坐在季蘅身旁。
“玩笑话罢了。”
“玩笑?我怎么觉得像是心里话?”
“那你就管不着了。劳燕分飞并非谁的过错,到底是各还本道,各自珍重。”季蘅没有拗气,只是突然想到了他们的未来,以及一个似乎无法避免的名字,即使那人目前还不知相貌,仅仅是个刺痒的代号。
袁熙早已醋海翻波,又因为嘴笨,不知该驳斥什么,便沉默垂下眼皮,托起季蘅的手臂,一寸一寸替她热敷。
见状,嘴硬心软的季蘅不由生出一丝悔意怅然,她抬手抚向袁熙的脸颊,温存道:“天长地久自然很好,可时值乱世,八方风雨,动荡不堪,能保全性命已是最大的奢望,倒不必强求其它。”
“你说得原不错,但这话却不该由你来说。有袁家在,便是八十方风雨也淋不着我们夫妇。”
瞧瞧,连袁熙都这般过度自信了,更何况他爹、他狂妄的兄弟们,难怪官渡会输。
“还是你觉得——那讨逆将军孙策,更能遮风挡雨?”
季蘅听得奇怪,这会儿怎么忽就提起毫无交集的孙策了,难不成袁氏已经猖狂到藐视曹操,直接开始妄想越过长江天堑了?
她不太理解,有些虚以委蛇:“是,天下没人比得过袁家神通广大。”
袁熙的脸色果然和缓些:“你明白就好。”
季蘅愈发云里雾里,但无暇猜度他的真实心思,转而道:“既如此,明察秋毫的袁神通,能否答允草民一件小事?”
“且说出来听听,旁的好谈,成百上千件皆不在话下,唯独什么许你和离、要我纳妾之类的混账话,想都别想,下辈子也绝不答应!”
“咦,你这忠心表得正是时候。”她似笑非笑,将手抚在袁熙的胸膛,“我也确实有错,总口无遮拦,讲些不得体的话,伤了你的心。”
“弥儿……”
见他逐渐温驯,季蘅再开口:“只一样,往后但凡我认真同你说的,无论当时听起来多不成话,也请你相信、记牢。”她顿了顿,反复强调,“你千万要信我。”
“嗯,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信。”
“当真?”
袁熙信誓旦旦:“只要你以后将‘和离’二字嚼碎了咽进肚里,再不提一句,便叫我相信海底有树,沙丘有鱼,董仲颖赤胆忠心,曹孟德功成不居……那也是肯的。”
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好。”
季蘅抱住他的颈脖,细细打量他的脸庞,语息变得柔媚,像浸透了月光的秋水。
“我知道,你是个极好的人。”
袁熙竟鼻尖一酸,有些委屈,将脑袋轻轻靠着她的肩头,松了口怅然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