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文悫君端然离去,季蘅在廊下默立了片晌,待回过神,后知后觉感到脊皮有些发凉,似乎出了层薄汗。
檐隙的风铎此刻响得杂乱无章,她移手捂着胸口,轻舒气,倒还有心情对随侍的丫鬟笑谑:“这会儿才开始后悔,是否为时已晚?总觉得我与大嫂要变成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虽说缦双并不希望自家娘子蹚进这趟浑水,可眼下木已成舟,再多嘴讨嫌也无用,便哄慰道:“您非司典狱的皋陶,能透露那些,已是十分心慈。文夫人既主动包揽,就由着她们去办吧,或好或坏,您只当没这回事儿了。”
所幸季蘅神思跳脱,有时候只消一个冷颤,就令她抖散了方才心血来潮的忧虑,不再烦恼:“也罢,懒得想了。赶明儿给绣个獬豸纹的锦袍,我裹着辟邪。”
夜里安歇前,夫妻俩亲昵依偎在一块,揣着不同的心事阅看各自的书。
有软玉温香在怀,本就不喜文墨的袁熙早已读不进愈发艰深晦涩的章句,那些字竟比灯烛的焰影还爱摇曳,没多久便晃出了许多瞌睡虫,叫他哈欠连天,于是展臂托住季蘅的肩头,将脸埋进人家的颈窝。
“突然想起一事。”
“你说。”
“过几日骑都尉做寿,你有空替我预备些贺礼。”
“嗯。”
对方连眼皮也没抬,听语气似乎有些不以为意,他使了点腕力,重申:“千万别敷衍,父帅颇看重此人,可要好好挑选一番。那清河崔氏,到底是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之前阿母还盘算过让尚弟与他家结亲,可惜眼下族中并无适龄的女郎,就骑都尉的大侄女也才四岁呢。”
季蘅随口问:“骑都尉是哪位明府?今年多大年纪?”
“崔琰崔季珪,而今该三十有七了。”
闻此,她像条吐信子的小蛇,亟亟嘶了一声。
知名人物啊!
就是那个因为姿貌出众,被曹操叫去假扮自己接见匈奴使者,而魏王本尊就立于旁侧当捉刀人的《世说新语》故事里的崔琰。
原来此时此刻他正在袁绍手底下干活,抱歉,先入为主地以为“清河崔氏”的出厂设置就是跟着曹老板卖命呢。
“是他呀——我明白了,必然慎选。”
话音刚落,袁熙不安分的左手便从季蘅的腋下穿过,扣住那鼓鼓囊囊的地方。
“做什么?”
非要明知故问。
“我的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他另一只手则牵过季蘅的臂腕,欲捂向自己鼓鼓囊囊的地方,“难受。”
依着平常的节奏,两人目光这么一交汇,就该嘣嚓出火花,情不自禁地接起吻来,最后例行公事。
未料今日季蘅偏了偏头,轻轻给了袁熙一肘,并冷眼觑他:“难受就对了,你看上去确实像病得厉害。”
袁熙悻悻将手往下挪了两寸,稍微规矩一些:“夜已深……”
“再等会儿,我还有半卷没看完。”
知道妻子自从那场怪梦后,对所谓的占梦古籍添了十二分的痴迷,他便乖乖候着,没敢再催促。
不过,自己手里的书既然放下来了,就没有重新捡回去的道理,无聊之际,开始想东想西,忽道:“记得上回,同你说起过曹司空亲率大军东击刘豫州的事……”
明显感到怀中美人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