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自家主公整日安坐馆驿,赵云更爱当一个无所事事的街溜子,什么都好奇,什么也不买,怪得很。
“好像身无分文的样子,连路过那烤胡饼的摊前,都只立在一旁,干看着嗅饱香气,被小贩问话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看上去真是可怜……舍此之外,再不见他主动与人搭话。”
在细宝夸张的描述中,威风凛凛的虎威将军显然摇身一变,成了无依无靠的流浪狗,让季蘅不得不产生一种“领养代替购买”的冲动。
她努力摇头晃走这个糟糕的错念,幻想归幻想,倒不能真逼迫赵云留下当自己的护卫,多自私哪,毕竟咱季汉少不得这员大将,过几年还要带着阿斗和甘夫人大“闹”长坂坡呢。
“不可能吧,他怎么会缺钱,莫非你以己度人,分明是自己嘴馋,还要按到别人头上?”
好在二号跟踪选手绫戈更为靠谱些,接着表示:“那位壮士在外闲逛的时候,手里隐约拽着块青白相间的玉佩,食指缠绕那红绳,时不时抛上一抛。”
没说完,她傲然地瞥了眼身旁的细宝,继续,“其实奴婢还怀疑,那人的行为这般奇怪,怕是已经察觉到异样,故意演戏给我们看的——都赖某人,瞧对方长得英俊,便直勾勾盯着,半天下来岂能不被识破?”
这是天大的实话,细宝再恼羞,也只剩眼神躲闪,理屈词穷了。
“无妨,你们并非专业的探子,那赵子龙更加目光如炬,被发现了也正常。”季蘅将心比心,倒能体谅,笑道,“我不过好奇,让你们关注他的行迹,没指望窥探出什么大不了的。”
自刘备等人归附袁绍已过去旬日,他陪着袁氏父子喝了不少宴饮,可惜席上没给女眷留位置,季蘅亲身拜见的愿望一直无法实现。
因此,迄今为止,昭烈皇帝的真实长相对这个千百年后的小女孩来说,仍是那样的遥远而模糊。
白马那边屡传捷报,一切都很顺利、正常。
倒是赵云,诡异的街头漫步不曾停歇,可谓风雨无阻,一天这么囫囵走下来,绝对能登顶邺城步数排行榜榜首。
直至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又走出一家酒铺,再次无功而返的时候,身后有个青衣小仆,赶忙丢下几串钱,单手拎走两壶酒,追了上去。
“敢问先生名姓,哪里人士?”
两人找了个僻静地方说话,卢宽恭敬道:“将军折煞奴了,奴是奉命前来。”
“哦,我明白了,原来前几日尾随我的那两个姑娘,也是你家主人派来的?”赵云笑了笑,“那么,敢问你家主人又是?”
卢宽避重就轻:“很巧,我家老主母也是常山人,与将军同乡呢。”
赵云挑眉:“巧,特意找某喝酒攀亲戚?”
闻此,卢宽开始鹦鹉学舌,虽然还很稚嫩,语气和用词都有所纰漏:“我家主人说,她知道刘皇叔一行在此处韬光养晦,是待不长久的,倘若有需要,将军大可如实告之,她必定竭力相助。”
陌生人突然跑过来献殷勤,还神神叨叨的,任谁都会怀疑此间藏有陷阱。
赵云一手攥着玉佩,另一只手则警惕地握着剑柄,语气变得很严肃:“帮我?他到底是何人?”
卢宽思索片刻,便将季蘅准备的溢美之词先夸了一遍,玄德公多么万众归心,他的下属又是多么不离不弃,铺垫完了,最后再将重点拆开了直言:
“四方皆知刘皇叔如今身处河北境内,想来先前因战乱失散的弟兄们都会陆陆续续寻来,与此同时,也可秘密招募兵士,东山再起。”
赵云被眼下这个小小的奴仆说中了多日来隐秘布署的计划,他面上虽不露声色,心底确有些慌张:“胡言乱语,有何证据?”
“将军放心,您处事滴水不漏,袁氏此刻并未发觉不妥。”卢宽摇头,并诚恳道,“而今汉室衰微,奸佞当道,我家主人十分景仰皇叔匡扶汉室、救民于水火之壮志,亦想贡献几分薄力。无论你们缺钱缺粮……”
赵云打断:“那他想求什么?追随我家主公?”
卢宽道:“确有所求,只是眼下一时无法轻易说开。”
赵云不屑:“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叫某如何信赖,如实告知你们?”
“我家主人确有苦衷,暂且只能书信往来。”卢宽叹气,“可若将军仍心存疑虑,非要亲见一面才肯相信,她倒也愿意,与您、您的主公见上一面,将所有话说开。只是她身份敏感,又为女子,想见面怕是不易。”
“女子?”赵云确实没想到,这回轮到他不知所措地皱眉头了。
“是。”卢宽弓着腰,从袖口取出一封密信递去,“此乃我家主人亲笔,还望将军呈予刘皇叔,请他览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