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贯如此,事事追求完美。我以为我能权衡朝政,也能维持与你的关系……我设想得那么好,处理完朱家的事,就上纪家提亲,两全其美。是我太自负了,我没有想过,伤你太深,你会逃跑。”
“这三年里,我时常回想从前的事,我无数次在梦里设想,如果我没有和朱燕说话,如果我没有去救朱燕,又或者在更久之前,如果我早点去御前请婚,如果我早些告诉你,我也爱慕你……那么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田地。”
只有在回想的时候,谢如琢才发现,其实纪鹿给他留了无数退路,他只要稍稍后退,就能抓住她的手,可偏偏,每一次谢如琢都傲慢地避开了。
他恶劣地将纪鹿逼入绝境,他并非对她的心意一无所知。可他就是想看看纪鹿能忍到什么地步,也可以说,他想知道,纪鹿是不是无论何时都不会放开他。
可是,他本不该如此病态,喜欢一个小娘子,应当爱护她、关照她,谢如琢本该懂的道理,迟了这么多年,他才想明白。
“呦呦,我真的,非常后悔。”
骄傲的少年郎,终于在情爱一事上低头。
他承认自己是个输家,他希望纪鹿不要再跑。
谢如琢的道歉很真诚,纪鹿听进去了。
她心中积压了多年的愤恨与不平,如烟如雾,顷刻间消散了。
纪鹿:“我喜欢你的时候,会给你送很多东西,会想方设法和你见面,会讨你的欢心。可你什么都没为我做,我不相信你的喜欢,你若是喜欢我,应该竭尽全力追求我,即使最终可能会被我拒绝。”
谢如琢听懂了纪鹿的话,她愿意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想得到呦呦的欢心,那就用自己的方式打动她-
半个月后,边城平静,没有战情动乱,谢如琢将兵卒们带回了衢州。
恰好临近年关,谢如琢特意请了一次假,他将军务交由副官接管,谢如琢想离府几日,去做点自己的事。如有急情要事,可用信鹰联系他。
三年来,谢如琢夙夜在公,就连除夕夜也不曾去副将陆大家中吃宴席,他想要在年节这几日松快松快,实在无可厚非。
陆大拍了拍胸膛,道:“殿下放心吧,末将知道怎么处理这些文书军情,如有拿不定主意的,末将定会传信给殿下。您就好好带太子妃四处逛逛吧,衢州距离上京足有万里呢,太子妃来一趟不容易。”
陆大自以为是地帮谢如琢拿主意,还没来得及得意呢,脊背忽然发凉,一抬眼,对上皇太子凉飕飕的眼刀。
他脸上的笑意顿时褪去,心里记起阿章的嘱咐:太子妃殿下不喜欢别人喊她“太子妃”,千万别乱喊!
难道谢如琢心目中的太子妃另有其人,他不想陆大乱喊?
这可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陆大急得抓耳挠腮,他还没想到如何将这个称谓圆过去,谢如琢便低低开口。
“私下唤‘太子妃殿下’也就算了,人前不要吓到小娘子。”
吓跑了纪鹿,他会亲自摘下陆大的头。
陆大明白了:敢情是您心悦小娘子,可人家还没答应您的求婚啊。可谢如琢无名无分的,私下还处心积虑,诱导部将乱喊小娘子为“太子妃”……是不是有点太厚脸皮了?-
衢州位于齐国以北,风俗和胡族夷人相近。他们虽然也过年节,但不和京城一样,饮屠苏酒、吃馄饨。主要是屠苏酒得用到桔梗、蜀椒、乌头等药材,北地极为难找,还得汉人商队运到边城来贩卖。
至于馄饨,汤汤水水的,吃起来不方便。北地牧民多,凡是畜牧的季节,一连几天都要留在广袤的草原上,所以牧民为了果腹,都会带上鸡蛋、面、糖饴制成的糖缠,或是烤好的干瘪烤饼。
谢如琢为了让纪鹿吃上一口京城里的馄饨,特地买了面粉,剁了两斤羊肉末,给她包馄饨吃。
谢如琢行军三年,厨艺见长,但出门在外,能够填饱自己肚子也就罢了,说好吃到媲美酒楼,那是真称不上。记忆里,也就父亲谢蔺的厨艺最好,谢如琢少时都是吃父亲煮的饭菜。
谢如琢煮好一碗馄饨,还撒了一些葱花上去。北地的葱段长得比人还高,一点都没有京城种植的青葱小鸟依人。
纪鹿在院子里指挥下人挂灯笼呢,忽然被喊过去吃馄饨,她还愣了一会儿。
直到她看到一碗像模像样的鸡汤馄饨,这才惊讶地说:“殿下,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谢如琢弯起唇角:“孤会的还多着呢,如此聪慧过人、厨艺精湛、才高八斗的郎婿,你要是错过了,真的很可惜。”
纪鹿听他自卖自夸,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谢如琢瞥她一眼:“你相看的王五郎,他虽说礼数不错,但一点厨艺都不懂,跟着他过日子,大半夜想要一口吃食,还得喊下人去忙活;还有那个季家的四郎君,他先天不足,常年吃药,这事儿你不知道吧?他家里瞒得很紧,就想着先骗小娘子过门再说……”
谢如琢越说越多,纪鹿听出来了,他讲的这几个郎君,都是这三年里,她相看过的夫婿人选。
可谢如琢远在衢州,怎么知道她相看的事儿?
难道,谢如琢对她一直没死心,还派人盯着她啊?
纪鹿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清醒过来:“等一下,每次我相看完小郎君,转头就有知情人士爆出他们的各种隐疾……这些难道都是太子殿下的手笔?”
谢如琢轻咳一声,冷道:“若非他们有瑕,旁人又如何指摘呢?这倒怨不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