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蔺看了一眼,薄唇微抿,还是伸手,帮她擦去了汗水。
纪兰芷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
她脾胃空空,熬了一整宿,早就饥肠辘辘。
纪兰芷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用黄泥砌成的土屋。
屋里摆了一张瘸腿的桌子,一把椅子,两个箱笼,一张木榻,陈设实在简陋,谢蔺的家境并不好。
谢蔺睡的床榻,应该就是纪兰芷现在躺着的这一张。
纪兰芷脑袋清醒了,她朝房门口张望,远远看到谢蔺手握书卷,借着日光看书。
她记得谢蔺大自己六岁,如今十二岁,正好是参加科举考试的年纪。
纪兰芷望着谢蔺,心中安心不少。
没一会儿,她闻到红枣的香味,口中分泌唾液,肚子也叫了一声。
桌上摆了一碗红枣熬成的粥,但纪兰芷不确定那碗粥是谢蔺给自己准备的,还是留给她吃的,纪兰芷久久不敢出声。
直到门边看书的谢蔺抬起头,狭长凤眼瞥向她,“粥冷了?”
纪兰芷看着冒着热气的红枣粥,摇摇头。
谢蔺轻轻嗯了一声。
他起身,为纪兰芷准备好洗漱的水盆、新的毛刷,以及刷牙的草药膏子。
等纪兰芷洗脸刷牙后,谢蔺的指尖敲了敲木桌,提醒纪兰芷吃粥。
纪兰芷知道红枣粥是为自己准备的,她心里感激。
小姑娘挪来木板凳,小心翼翼爬上去,坐稳了,拿起木汤勺舀粥。
桌子和凳子都太高了,纪兰芷身材矮小,脚都不能落地,只能悬空荡着。
她太饿了,一口气把粥吃了个精光。
等肚子吃饱了,谢蔺放下书,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谢蔺一早就去村镇打听过了,没有哪户人家丢孩子,这个女孩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纪兰芷娇声娇气地说:“家里人都喊我‘枝枝’,我不记得我家在哪里,我只知道,阿娘早就死了,家里姨娘很坏,她把我丢到山里,爹爹也不要我了。哥哥,你能不能,不要把我送走……”
小姑娘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一通,谢蔺听明白了。
虽然她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但是那个家宅是龙潭虎穴,她无依无靠,回去会死于非命。
小娘子死里逃生,她不想离开这里。
可是,谢蔺不日后要参加乡试,他自顾不暇,又如何再照看一个年幼的孩子?
谢蔺寒着一张脸,久久不答话。
纪兰芷胆战心惊,忍不住低头,偷偷叹气。
她在等谢蔺的回答,可是谢蔺没有理会她,等到中午的时候,他出了门,将纪兰芷单独留在家中。
纪兰芷不敢乱跑,她老老实实坐在榻边等谢蔺回家。
她想,谢蔺可能是想要将她送走,他出门,是想将她的事上报官府。
也是,纪兰芷记得谢蔺少时家境并不富裕,三不五时抄经、写信、制鞋、编制竹篓拿去贩卖,用于补贴家用。
他自己都年幼,家中一贫如洗,如何能负担得了另外一个小孩的生计。
谢蔺要送走自己,实在无可厚非,她不该怪罪二哥。
纪兰芷嘴上这样说,心里却难免着急。
要是将她送到官府,不论是柳姨娘找回她,还是官差负责将无家可归的纪兰芷送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纪兰芷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辈子命这样苦,她不由感到害怕,甚至做好了一个人出门闯荡,另寻其他生路的打算。
然而,没等纪兰芷鼓起勇气走出院子,谢蔺却回来了。
金乌西沉,村口一棵老槐树被夕阳照耀,铺下一片乌沉的荫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