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蔺肩背挺拔,自树影间走来。
他依旧不苟言笑,脸色冷得出奇。
可谢蔺是独自回家,身后并没有跟着拿人的衙门差役。
纪兰芷稍稍松了一口气。
少年郎走近,他看到纪兰芷,凝神不语。
纪兰芷不由一凛,她站直了身子,规规矩矩地行礼,喊他一句:“哥哥。”
谢蔺点头,与她错身而过。
谢蔺没理她。
等到进屋的瞬间,谢蔺忽然转身,温吞地唤了一声。
“枝枝。”
纪兰芷听到久违的小称,一时间愣在原地。
她抬头,茫然看着谢蔺,她从谢蔺寒肃的神情里,看不出丝毫温情。
直到谢蔺把一个小包袱递给她。
纪兰芷不明所以,她呆呆地接过布包,小心翼翼打开。
包袱里面装了很多东西,小孩子穿的衣裙、鞋袜、还有看似做工拙劣但胜在小巧灵动的春桃绒花……都是六岁女孩的用物。
纪兰芷顿时手足无措,眼眶又发烫了。
她明白了。
原来,二哥并不是想丢掉她。
他今日出门,只是想为一个日后长住在家的小孩子,帮她购买日常所需的衣物而已。
假如枝枝被二哥捡回家(2)初一快乐……
IF枝枝被二哥捡回家(二)
谢蔺送的这些衣裙,料子,实在称不上精细华贵。
别说没有人工费贵的刺绣,便是染色也不够匀称,但是衣物摸起来的手感很好,柔软舒适,不像麻布那样粗糙,很合适小孩子穿上身。
纪兰芷很喜欢。
但她知道,光是给她买这些衣物,都花费了一大笔钱,或许那些钱还是谢蔺积攒多年,用于上京赶考的盘缠。
纪兰芷记得谢蔺是乾宁三十六年状元及第,是他十七岁的时候。
他的日子好起来,也是在上京任职之后,也就说,这五年,二哥的日子还是很清苦啊。
纪兰芷心绪不宁,也有点羞愧,她好像给谢蔺本就凄苦的人生雪上加霜了……
晚上,谢蔺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里做饭。
灶台是用石头堆垒的,平时不烧菜的时候,锅就用木板盖着,也不怕风吹雨淋。
这两年风调雨顺,不闹大旱饥荒,家家户户几乎都能过个丰收年。
谢蔺平时不看书的时候,会帮邻里的老人下地干农活,但他不取银钱,只收一些老人田里的瓜果与稻米,也好减少一些粮食上的开销。
他说自己无田无地,如今能种菜种瓜,实在占便宜。
但那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家都知道,分明是他们下不了地种田,田地荒着无用,而谢蔺帮忙耕种,瓜果蔬菜成熟后还会送到家里分给老人们吃,是谢蔺心善,一直在悉心照顾他们。
眼下刚刚开春,谢蔺在冬初的时候割了晚稻,一部分送给老人,另一些留在家中,他用臼捣了稻谷,分出好几袋白米。
白日一顿粥,夜里一顿干饭,足够他吃几个月,只是家中来了个孩子……谢蔺想到纪兰芷骨瘦如柴的小胳膊,垂下浓睫,又往蒸饭的小瓮里多添了一把米。
他看向一旁几条白花花的猪板油,这是老人们为了感谢谢蔺帮他们春日下地播种,特地筹钱买来送他的,猪肉比鸡鸭鱼肉贵,但猪板油大多都用来炼油,价格会便宜不少。
老人们送礼,盛情难却,谢蔺为了让长辈心安,只能收下了。
谢蔺院试录取后,如今也是乡县里远近闻名的秀才(生员)。只他没有接受那些乡绅富户的帮助,至多是从县学的老师那里收下一些旧书,用于家中自习,便于他三年后上省城参加乡试。
秀才对于贫县来说,那是鸡窝里的金凤凰,但对于地大物博、人才济济的州郡来说,实在是渺小如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