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录下了这段声音,存在手机里??尽管她已很久不用电子设备。
在兰州,她遇见一群流浪儿童。他们住在铁路桥下的隧道里,靠捡废品维生。其中一个女孩抱着一台破旧的收音机,整天调着不同频道,却始终听不到清晰的内容。
周小满坐下来,握住女孩的手。
十分钟后,收音机突然自动锁定一个频率,传出一段温柔的女声朗读,正是《小王子》的中文版。女孩瞪大眼睛,颤抖着说:“这是我妈妈以前每天晚上给我读的故事……可是她三年前就死了。”
周小满抱住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哼起了那段旋律。
那一夜,隧道顶上的裂缝中,竟然飘进了星星点点的光,像是萤火虫,又像是从天上坠落的词语。
在西宁,她登上一座高山寺庙。喇嘛们告诉她,这里的钟声百年不曾中断,哪怕战乱年间也每日三响。她请求参与撞钟仪式。
当她亲手拉动绳索,青铜巨钟轰然鸣响的瞬间,她“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灵。
她看见全球各地有数百人同时抬起头,望向天空;她看见医院病房里,一位濒死老人嘴角浮现微笑;她看见监狱中的囚犯跪倒在地,痛哭失声;她看见沙漠中的旅人停下脚步,面向东方合掌。
那一声钟响,穿透了物理距离,直抵人心最柔软的角落。
她终于明白:声音的本质不是振动,而是意图。当你以纯粹的善意发出一个音,它就能跨越一切屏障,抵达该去的地方。
在格尔木,她遭遇了一场沙暴。
狂风卷着黄沙扑面而来,几乎让人无法呼吸。她躲进一间废弃气象站,却发现里面布满仪器残骸,中央一台老式示波器居然还在运行,屏幕上跳动着不规则的波形。
她取出竹笛,对着麦克风吹奏。
起初毫无反应。但随着她逐渐放空思绪,不再追求技巧或美感,只是让气息自然流动,屏幕上的波形竟开始趋于平稳,最终形成一个完美的正弦曲线。
与此同时,窗外的风暴渐渐减弱,直至彻底平息。
而在嘉峪关,她站在长城烽火台上,面对落日余晖,第一次主动开口诉说。
她讲了自己的故事:如何失去父亲,如何遇见安禾,如何踏上这条倾听之路,如何一度迷失,又如何找回初心。她讲得很慢,像在喂养一段记忆。
讲到最后,她发现自己不是在对任何人说话,而是在释放积压已久的情感。
话音落下时,远处传来一声鹰啸。接着,成群的飞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空中盘旋成一个巨大的螺旋,持续整整七分钟,才缓缓散去。
她知道,那是回应。
***
终于,她抵达敦煌。
莫高窟在夕阳下宛如一座金色的宫殿。她出示了特殊通行证??那是一枚嵌入铜铃碎片的徽章,由沿途每一位遇见的“听者”共同传递而来。
守窟人是个年轻的比丘尼,面容清瘦,眼神澄明。她带着周小满穿过重重洞窟,最终停在第407窟前。
“这里封存着最后一件遗物。”她说,“只有‘桥梁’可以开启。”
石门缓缓打开。
窟内并无壁画,只有一尊石雕人像,背对着入口,披着风化严重的斗篷。雕像脚下放着一台老式磁带录音机,与南极和昆仑山上的那两台一模一样。
她走近,按下播放键。
磁带转动,沙沙作响。
然后,传来了安禾的声音:
>“亲爱的小满:
>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你已走过六座城,穿越六种情绪,完成了六次告别。
>但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