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迅速结束。两名清音使被擒,一人跳崖身亡。审讯中得知,正言司已彻底失控,皇帝疑惧日增,竟下令封锁宫门,连皇后亦不得出入。而周慎所率禁军虽占据外苑,却迟迟不敢攻宫,只因传言皇帝已启动“天律仪”??一种古老禁术,据说能抽取万民心声炼为雷火,焚尽逆党。
“他们疯了。”郎中脸色铁青,“那东西根本不存在,是前朝方士编来骗帝王的谎言!”
“可有人信。”李砚苦笑,“只要权力恐惧到极点,就会抓住任何稻草。”
当晚,他们在峡谷扎营。篝火旁,被俘清音使终于开口。他名叫赵七,曾负责监听太学生谈话。他说,最近几月,他每晚都会梦见无数人站在他床前,齐声朗诵《凤鸣》片段。醒来时,耳道流血,枕上全是别人的名字。
“我记不住全部……但我记得一句。”他颤抖着念道:
>“当你说出第一个字,你就不再是奴隶。”
全场寂静。
李砚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递上一碗井水。“喝吧。这是你母亲的声音。”
赵七愣住,泪水猝然滑落。他仰头饮尽,然后扑通跪下,额头触地:“求你们……让我跟着走。我不想再做耳朵了,我想……成为嘴巴。”
李砚扶起他:“你已经是了。”
次日清晨,队伍增至十八人。除赵七外,又有两名猎户、一名游方道士加入。道士自称懂些古礼,愿为《凤鸣》护经。他们改道东线,沿河谷迂回北上,避开更多关卡。
一路所见,触目惊心。村庄十室九空,田地荒芜,路边常有白骨曝晒。偶有炊烟升起处,百姓见陌生人靠近便仓皇躲避,直至听见孩子们哼唱《柳氏谣》,才敢探头相迎。
“你们真是从声林来的?”一位老妇颤抖着握住小芽的手,“我家儿子去年被抓去修陵,临走前背的就是那段渔歌……他还说,只要有人记得柳氏,他就还能活着回来。”
李砚喉头发紧。他知道这不可能??修陵者九死一生,极少生还。但他没说破,只将一块记忆砖交予老人:“这是我写的《归乡书》,讲一个父亲如何穿越千山万水回到孩子身边。您替他收着,等他回来时,一起读。”
老人泣不成声,紧紧搂住砖块,如同抱住失散多年的亲人。
越近京城,异象越多。某夜宿于荒庙,众人忽觉地面震动。郎中趴地倾听,骇然道:“地下有声,像是万人齐诵。”
随即,庙墙裂缝中渗出红色液体,缓缓形成文字:
>**“我在听着。”**
阿禾抚琴应和,琴音与地鸣共振,竟引得屋顶瓦片微微震颤,掉落的尘土也在地上排出诗句:
>“纵使身陷囹圄,
>心声永不消弭。
>待到钟鸣第十三,
>共笔终将破壁。”
李砚浑身战栗。这分明是《凤鸣》佚篇中的预言诗,原稿中仅存残句,他本以为是自己胡诌,没想到竟成现实谶语。
“钟鸣第十三……”他喃喃,“难道那座钟真的会响十三次?”
“不是会。”阿禾睁开眼,“是已经响了十二次。下一回,就是结局的开端。”
三日后,队伍抵达京城南郊。遥望皇城,只见宫墙之内浓烟滚滚,钟楼方向电光频闪。探子回报,周慎已发动总攻,双方在承天门前激战。而最惊人的是,皇宫上空竟悬浮着一团灰雾,形状酷似人脸,随风变幻,时而张口,似在无声呐喊。
“那是‘心渊’。”赵七脸色惨白,“传说历代被删改的史书、被销毁的奏折、被遗忘的冤魂,其意念积聚而成。如今它苏醒了……因为它找到了共鸣。”
李砚望着那团雾,忽然明白:这场斗争从来不只是对抗暴政,更是对历史本身的救赎。那些被抹去的名字、被篡改的真相、被压抑的悲鸣,都在借《凤鸣》重生。
“我们不能再等。”他说,“笔比剑更快。”
于是他们兵分两路。渔夫与猎户携带记忆砖潜入城内,联络太学学子与市井义士;道士带领部分人前往城西义庄,准备收殓战死者并刻碑留名;其余八人随李砚直奔皇城西侧偏门??那里有周慎预留的密道。
入夜后,他们穿过地道,进入宫苑。沿途所见,宛如地狱。廊柱上挂满铜铃,随风轻响,每一声都夹杂着断续呓语:“闭嘴……不准说……你不配讲……”花园池塘漂浮着数具尸体,皆为文书官,胸前贴着“妄言罪”条。
终于来到外苑帅帐。周慎披甲执剑而出,见到李砚,单膝跪地:“末将等候多时。宫门已破三分,唯中枢尚有结界守护,需‘应答者’亲笔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