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殿前的玉阶真的很冷。
海若跪在上面,他的身子向来单薄,而他的父帝……向来这般无情。
少年低着头,几缕墨色长发散落在苍白的颊边,遮住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冷嘲。
那杯酒……自然不是他下的毒。
这般粗浅的伎俩,岂是他的手笔?若真是他出手,必定是无声无息,不留痕迹。可惜的是,那高处之位并不值得他花什么心思。
但他那高高在上的父帝,似乎早已视他这个灵力微薄、母族不显的长子为眼中钉……肉中刺。今日这一出,不过是个顺水推舟的由头罢了。
也好。
海若轻轻咳嗽了两声,喉间泛起一阵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下。
这出戏,总得有人唱下去。
那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时,海若唇边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弧度。
来了。
他刻意将肩头颤得更厉害些,喉间压抑着,溢出一声破碎的轻咳。
“兄长!”
是熟悉的声音。
下一刻,那带着体温的外袍便将他紧紧裹住。一双手有力地将他扶起。
是了,他向来如此。从不在乎什么帝王天威,只要他想,便可以去做。
这般理所当然,真是……可恨。
可那点刚燃起的恨意,下一刻便被那道清越的嗓音彻底驱散。
“儿臣愿代兄长领罚。”
这人竟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下了。
毫不犹豫。
更……可恨了。
……
罢了。
海若望着眼前那挺直如青松、亦如出鞘利剑般的背影,心中最后那丝怨怼,终究烟消云散。
从小到大,无数次,他心头蔓生的阴暗与不甘,总是被羲曜这样轻而易举地抚平。
这位二殿下出身尊贵,一降世便得到了天后的大半神力,被那位信奉力量的父帝捧在掌心中。
他很该去恨他。
可这位二殿下……偏偏又那般光风霁月,清正坦荡。
向来勤勉克己,从不恃宠而骄。
纵偶有几分矜贵,也从不显半分傲慢。旁人的事,他总默默放在心上,悄然周全。
这样的他……教海若如何去恨?
“胡闹!”天帝震怒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羲曜,你要为他顶罪?”
羲曜背脊挺得笔直,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父帝明鉴,兄长神力微薄,如何能在御前下毒而不被察觉?此事漏洞百出,分明是有人构陷。”
海若在羲曜身后轻轻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