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说一不二的蛤蟆眼难得的问出一个自己都不确定的问题,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这个位置,想把想看的想弄清的给看清了弄清了属实有难度,因为有个郑执占着最佳观景位,实在是碍事,可又不能把人挪走吧,真那么干了,他真怕郑执会翻脸揍人。所以在满足自己求知欲和放弃间,他选择了一个居中的位置,直接把自己的脸贴在了郑执后脑勺的位置上,这样既能让他八卦的心得到进一步的满足,又不至于太过“冒犯”人家警察。这么觉得的蛤蟆眼干脆无视掉郑执一脸的嫌弃,还特别自来熟的把手搭上了对方的肩,借着讨论墙上“壁画”内容的空档,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我怎么觉得这个图案有点眼熟呢?”蛤蟆眼这辈子始终在贯彻着好吃懒做能坑蒙拐骗绝不劳作半点的作风,所以养出来的一双手倒少了几分同龄人常有的粗粝沧桑,可就算是这样,被这样一双手搭着肩膀的郑执还是不舒服,况且有这么个干扰物在旁边,他想专心也不能。于是想来想去,他干脆也不在这个节骨眼要这个强了,直接脚跟一支,起身把位置让出来给老头。“位置给你,你看看画的是啥?”重新起立的郑执深深胳膊蹬蹬腿,揶揄的工夫这才发现才多一会儿的工夫自己的腿就麻了。蹬腿儿活动的时候,他又往旁边稍了稍脚,让出更多空间来让蛤蟆眼发挥。可左等右等,麻了的脚都回血了,那个姓蛤的老头也没崩出一个字。郑执的耐心到了这儿也彻底耗尽了。他两手掐腰,圆规似的杵在那儿,不耐烦的气场实在是太过强大,以至于在蒙混过关领域经验极其老道的蛤蟆眼也不能无视了。老头先是挤出一个特别努力的笑,试图稳住郑执,“郑队,你看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在想呢吗?我是真觉得这玩意我在哪儿见过,没懵你。”“坦坦诚诚”的话换来的只剩一声冷笑,郑执简单回忆了一下自己在龙头岗的遭遇就忍不住想笑,至于想说的话嘛,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吧。见他不买账,生怕自己被追责的蛤蟆眼开始更努力的解释起来,“我对灯发誓,我真没懵你,我是真觉得这图案眼熟,可我这会儿也是真想不起来它的出处了……”越解释越是解释不清的感觉让蛤蟆眼难得郁闷,要知道他这辈子就没怎么当过好人,好容易诚实一把,倒发现自己受不了这被质疑的感觉了。大约是老爷子因为着急而变红的脸色实在不像装的,郑执也没再难为对方,手一摆,示意老头把地儿腾出来给自己,他紧接着又趴回原来的位置接着对着那副图研究起来了。“失宠”的蛤蟆眼就这么再度回到他之前的位置,可怜巴巴地只剩在那儿观摩的份儿。那种失落感可想而知,因为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主动说实话,也算是头回“从良”了。而彼时,嫌弃眼前的柜子碍事的郑执再次站起身,开始试图把那个柜子挪走。木料咯吱声中,郑执也难得开口安慰起来。“行了,别唉声叹气了,你这个年纪和我爸都差不多了,我爸现在已经开始不认人了,所以你想不起来什么也正常。”简简单单的话竟像一盆烧开的热水,浇在蛤蟆眼身上,让这个铁石心肠了一辈子的老家伙难得动摇了。眼睛不知怎么回事就变得湿乎乎的,手也开始抖了,他重重哈了一口气,总想说点什么来表达一下自己此刻的情绪,谁知道嘴巴才张开又被吭哧吭哧挪柜子的郑执喊了停。“你先打住,大爷,有什么抒情的等案子结了凶手找着了我肯定踏实地听你抒发,现在不行。”嫌犯虽然有了方向,可那个人为什么犯案,这其中的作案动机还不明确,所以郑执闹心的很,也就没什么心情去听蛤蟆眼的抒情。被物理静音的蛤蟆眼有话不能说,也格外憋得慌,趁着郑执研究墙上涂鸦的时候,时不时就想尝试开口,可每一回也都无例外的被郑执掐了别播了,就这么反反复复了好几次,终于在闹心扒拉的郑执耐心就要耗尽时,蛤蟆眼再一次开口了。“那个啥,郑队……”“能安静一会儿吗?”算一算,郑执前前后后差不多已经对着这面“壁画”反复看了半小时了,结果却仍然一无所获,所以这种心烦的时候他最想获得的便是静一静。可现实真的就是总是不以人的意愿为转移,他越是想静一静,有的人就越是不想让他如愿,甚至于那个一直弄出动静试图给自己“博”关注的蛤蟆眼这回做得还要过分,他甚至直接举了一件浑身是灰的东西到郑执跟前,举手投足间扬起来的灰尘呐,就差把郑执的老鼻炎给搞犯了。“不是,大爷,你到底能不能听懂我说的是……”感觉耐心即将被耗尽的郑执正要发飙,可到了嘴边的暴脾气却在下一秒被眼前的东西给原路塞回了嘴里——直到这刻,他才确定眼前的老头并没说谎,蛤蟆眼确实认识墙上画的东西,因为那个东西此刻就被老头儿拿在手里。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那样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之前被郑执拿在手里把玩过,然后盘出亮度的那个玻璃珠。而直到此刻,郑执也终于意识到这颗玻璃珠的不同之处——它并不是一颗从商店里买来的那种圆滚滚的毫无瑕疵的玻璃珠,比起那种流水线上融出来的玻璃珠,他面前的这颗仔细看是能在某个角度找到一条将两半玻璃重新拼接而形成的接缝的!郑执暗道了一声乖乖,赶紧拿过东西,握在手里来来回回摸了又摸,摸的时候心里还止不住骂自己:怎么这么明显的痕迹他都没看出来?“这也不怪你。”蛤蟆眼看出郑执的自责,立马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开始开解他,“我也是才想起来,就这个玻璃珠,以前也没见老杨怎么摆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我有天就看见玻璃珠子成了两半,而老杨居然还花心思把这不值钱的玩意又是加热又是打磨地给弄好了,所以你看,这颗玻璃珠子里头的花色和别的玻璃珠不一样,所以我才有印象……”老头难得找着些主场优势,一开口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个没完不说,嗓门还越来越大,这让本来还挺感激他的郑执很快又回归了最初那种头疼的状态。刚才吃进肚里的半碗泡面经过这半天的折腾也早化成卡路里消耗在降温的冬夜中,而边头疼边低血糖的郑执则只能忍耐着身体的不适,边比对玻璃珠里的图案和墙面上的画有什么不同,边思考着墙上的画是杨奎安还是别的什么人画的。“有刀吗?”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的郑执最后也不想再这么原地纠结了,直接朝着蛤蟆眼伸手要刀。这幅自来熟的做派也算把蛤蟆眼给惊着了,老头本来还琢磨怎么和警方邀邀功顺便增进一下彼此感情呢,谁知道连个眨眼的工夫都没有,人家公安队长就这么自来熟的和他要“凶器”了?要知道,作为一个久居龙头岗的老家伙,蛤蟆眼可是对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的这条杠杠有着极强的敏感性,要是谁让他陪着来点小打小闹的事,他无所谓,也觉得不伤大雅,可像刀子这类东西,别说借,就是听一听,蛤蟆眼都会觉得身上不舒服,哪怕说这话的是警察也不行。所以当郑执开口说出那个字后,开启防御模式的蛤蟆眼很自然地就退后了一步,侧脸看人的同时,手还不忘谨慎地插回口袋。“郑队,好端端的你要那个干嘛?”郑执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年轻,面前的老年人每一个举动落在他眼里,其背后的所思所想也都一清二楚地暴露在他这个刑警队长的脑子里。郑执无语的出了一口气,颇为无语地敲打着老头,“想什么呢大爷,我问你要刀是想把这颗玻璃珠子剖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你以为我想干嘛?”“我没以为你想干嘛?”面对郑执的无语,蛤蟆眼的反应也是极其的不给面子,“我当然知道你要刀肯定不是想宰我了,可拿刀破这么一旮沓玻璃珠子,这不扯么?”该说得都说了,想表达的意思也都表达清楚了,确认过姓郑的还想这么干,无奈的蛤蟆眼只得遵命地转身出门,回家拿刀去。别说这屋子已经很久没住人了,什么刀叉碗筷的都没有,就是有,在经历了下午吴英的跳楼事件后该有的刀也都被拿走了,他只能回家去拿东西。伴随着蛤蟆眼的离开,只剩下郑执一个人的房间也瞬间安静了不少,塑封套早变性的塑窗边,有风汩汩钻进房间的冷气声,头顶的老式吸顶灯也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电流响,这要是换成别的随便一个人,胆子小点,再爱胡思乱想些,多半是要被屋子里的氛围吓到,可郑执显然不是这样的人,案发现场都去过无数次的人显然对什么有人跳过楼的房子没多大介意,只管迎着光来来回回观察着那颗珠子。少了蛤蟆眼捣乱,他也有时间可以仔细观察比对一下手里的和墙上的东西哪里不一样了。其实也别怪他不敏感,没在第一时间就把玻璃珠里的图案和墙上的东西联系起来,实在是因为这两个东西也并不完全相同。就拿墙上的涂鸦来说吧,开始以为就一个类似太阳的东西,等把柜子搬开了才发现原来被柜子挡住的地方还有另外两个区域更大但内容更不明确的图案。那两个图案里有块很长,深浅不一的线条乍一看过去,不了解情况的人很容易把这图案误会成小孩子随手画出来的扁圈,类似便便的图形看不出是什么不说,还把之前那个太阳以及另一个薯条似的棍状图案连接了起来。总之咋看咋看不出什么的东西直接让头疼的郑执头更疼了。要他说——“这都什么玩意啊?”想不通的他坐等右等也没等来蛤蟆眼的去而复返,索性把手一摊,直接把手里的球球丢向了地上踮脚用的纸壳上头。抛东西前,郑执其实是估量过他的力道的,确认这一下不会把东西摔坏,才丢的。,!然而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就在玻璃球才刚挨着并不硬的纸壳那刻,一个介乎口哨和呼喊间的声音竟毫无预兆地从眼前这片空地里响起。也是这并不算大的声音,让从家拿来菜刀的蛤蟆眼愣在了门口,在一秒钟的回神后,他直接夸张地大叫一声,随后扭头跑了……这突然的变故搞得郑执也措手不及,纠结于是留在屋里还是出去把蛤蟆眼找回来,他站在原地想了几秒,最后还是扭头出了门,只不过在他离开前,那枚被他丢在地上的玻璃珠子再次被他捡起来,重新捏回了手里。因为没听错的话,刚刚那个声音,正是由这粒珠子里传出来的。他化学不好,对物理也是一窍不通,所以并不清楚这么一粒不起眼的小东西怎么会有那样的声音,可有点他却是知道的,蛤蟆眼怕这动静,更让他记忆深刻怎么也忘不掉的还有一点,之前吓得蛤蟆眼一度不敢进这间房的原因,也是为了一个声音。而从蛤蟆眼刚刚的反应,他不难猜出,这两个声音,大概率是同一个!这么小的玻璃珠为什么能发声,这声音又和杨奎安的失踪以及吴英的跳楼有什么关系,想弄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就必须去找蛤蟆眼问清楚。因为没记错的话,按照蛤蟆眼的说辞,这房子里前前后后不止出现过一次这种怪声,如果三次声音都是从这粒珠子里发出来的,没道理那些租客察觉不到,所以,郑执合理的怀疑,除了这颗玻璃珠子外,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曾经出现在这间房里。:()死亡方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