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钰知她心有犹疑,暗叹了一声,将人搂在怀中,一边动情吻着,一边解开她的腰带。
一晃神间,黛玉的眼中没有周遭万物,只剩禛钰一人。
夏夜的凉风卷起他薄峭的紫色绸袍,星眸含着浓烈的情愫,像无边银河流泻向她。
禛钰倾身而下,光照帷帐之中,英朗俊逸,犹如天神下凡。
“表妹,是我不够好吗?为何不肯答应我的求婚?”他话语温柔,将她整个人笼罩住,手上的动作却逼迫感十足。
黛玉蓦然摇头,无言以对,禛钰脸上的笑意不改,但那怒张的骁龙已经腾起,凶气毕显。
毡帐外,毫无睡意的两个男人在靶前弹弦乱射,有意制造些噪音,以平抑内心的愤懑与无奈。
源狐姬的箭胜在快和狠,英吉的箭胜在准和稳,毡帐中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声响,让他们嫉恨痛苦又舍不得离开。
箭靶上很快射满了箭羽,两人又调转位置,互射对方的箭靶,势要把每一个空虚的缝隙填满似的。
“禛钰,我不能与你成婚,我是茜香国的国主,我有我必须履行的使命与义务。你做我的情郎有什么不好?咱们比寻常夫妻可少了什么?”黛玉话刚落音,就觉得心魂被顶到了天上,迷离的含露目中,浮现出禛钰哀怨失落的面容。
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腕紧了又紧,眸色幽深,咬牙绷紧了腮骨。
破空的长箭疾如流星,嘶咻噗啪,响个不停。
令人眩晕的速度,带着前所未有的狠戾,像是要穿透黛玉的身体,将她心中所有不属于禛钰的事物,都一一磨灭冲垮,直到自己完全取而代之。
一头乌鬓在剧烈地颠荡中,飘然散开,抖瑟地铺满枕上。黛玉惊得浑身颤栗,想要叫他停下来,可是所有话语乃至呼吸都被他夺走,只剩几声似泣似怨的呜咽。
头顶上仿如阴云翻卷,身上似陨石坍塌,回山倒海一般,让她不辨清浊,意识混沌。
再一晃神,她神飘天外,展眼是一副对联:幽微灵秀地,无可奈何天。①
警幻仙子冷眼含笑,手中的拂尘,在黛玉面前圆活舒展了两下,便有拨云见日,横断巫山之力。
“绛珠,你被鸿蒙慑了心魂,竟还不愿醒,是要将我离恨天毁了不成!”
痴梦仙姑、钟情大士、引愁金女、度恨菩提四位仙子见警幻仙子生怒失态,连忙劝喝:“警幻,休得放肆!”
警幻仙子横眉冷对,并不为自己申辩,一甩拂尘,背对绛珠。
黛玉乍然惊醒,环顾四周陌生又熟悉的仙境,才知道自己魂飞离恨天,行至太虚幻境了。
“诸位仙姊招我至此,所为何事?”黛玉疑惑地看向众仙姑。
四位仙姑又不约而同地扯了扯警幻仙姑的衣袂。
警幻仙姑咬了咬牙,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将浑身的怨气散尽,冷冷道:“鸿蒙一念生则万物生,鸿蒙一念死则众生死。他为你堕落红尘已是人间劫难,若再为你争风吃醋滥杀无辜,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离恨天塌,灌愁海枯,放春山夷为平地,遣香洞荡然无存。我姊妹一个不留,乃至天下痴男怨女,都堕为千红落花,万艳残蕊,为你殉葬去了。”
黛玉蓦地攥紧了手指,想要问清楚前后因由,待听得“为你殉葬”四字,怔在了原地。
痴梦仙姑瞧见她呆怔的样子,也是一脸失望,痛心疾首道:“绛珠啊,绛珠,鸿蒙为你动情是为天地大劫,他大迷之后必得大悟,可你仙根微浅,一旦堕入迷津,就是万劫不复,灰飞烟灭呀。”
黛玉心中大恸,倒不为自己灰飞烟灭的命运,而是与禛钰长久的分离。为了将自己从欲·海中拯救出来,她必须要作出取舍。
钟情大士瞥了痴梦仙姑一眼,又对黛玉说道:“她也是心急,才施术引你来此,绛珠妹子趁你还留恋尘境权柄,不妨慧剑斩情,先弃了鸿蒙再说。”
“姐姐这出的什么馊主意,鸿蒙钟情绛珠,执念已深,万世难除。绛珠若背弃鸿蒙,别说离恨天榻了,整个银河都得愁没了。
要我说男欢女爱,皆由爱悦其色,复恋其情所致,不如遮避了你的眼识,从此不辨俊丑,这痴情病就断根了。”引愁金女建议道。
度恨菩提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绛珠妹子的眼目乃心魂之窍,你锁闭了她的心窍,鸿蒙不剜了你眼珠子才怪呢!男子之色系于耳目,女人之爱在味触。遮蔽她的二识,自然就无情了。”
“正因为她的眼睛是心之所在,满心柔情缱绻锁之不住,才被鸿蒙引诱去了。当然是要先闭眼识。”
“放屁,鸿蒙遮了她的眼,两人还不是照样起阳台巫峡之会,重要的是触之无感,喋之无味,此事就无甚趣味了。”
二仙姑各执己见,争论了起来。黛玉不动声色地听了半晌,眼眸渐渐清明,反问她们道:“色、声、香、味、触、法,六尘能使人悦情适意,心驰神往,亦能使人愚痴无明、贪爱染着。
强行关锁六识,如果能避免迷津失路,世上又何来那些六根不全之人?
而况你们为何只在我身上打主意,却不劝阻鸿蒙?无非是欺软怕硬,觉得我仙根微浅就好拿捏罢了。难道是我勾引的他,离不得他?”
警幻仙姑抬眼看她,与之四目相对,她的眼眸冰清如泉,澄澈至极。一时分不清迷惘的是自己,还是她了。
倒是觉得她这样艳若桃李,眸含清露的样子,分外灵动娇美,闪现着超然仙界的深慧。
就算她只是一株仙草,也是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生长的,也许宿缘更深,不同于她们这些修仙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