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了?是不是怨我来迟了……是我不好。”
瞧着眼前果不其然因着见着喜欢吃食而眼睛亮闪闪的姑娘,谢澜默然不语。
……一开始,因着她怕他,他的确想要她想起来。
可经过那么些晚上的辗转反侧,现下他又不想了。
她上辈子过那般地苦,好不容易今生能稍稍过得好些,能稍稍忘却那些烦恼忧愁好好活着,又何必要叫她想起那些过往,平添苦楚?
何况,若是同她实话实说,她定是会多心,怕自己喜欢的不是现下的她,要把她自个儿不知胡思乱想成什么模样。
……但他怎么会呢。
“啊!你是不是碰到头了,快给我瞧瞧……”
默默然去盯着抱着不知何时撞到桌角的猫来给它揉脑袋的姑娘,谢澜暗自攥紧了杯盏。
无论何时,贺文茵便永远是这般一个人。
纵使裹了几层保护层,心里头也仍是对着所有人都好都温柔的。
纵使自个儿伤着病着,正是急需要用银钱的时候,也会傻乎乎跑去帮别人——也不怕被骗。
而他当真喜欢上她,似乎已然是遇见她后许久的事了。
彼时他办完公事回府,便瞧见一袭薄布衣的贺文茵撑着把似乎随时便要倒下的伞,正在顶雨棚里头给人施粥。
蹙眉一想不能叫她死了,只得下了马车,他冷脸看了一圈四周围着的人,沉声去问她,
“你哪来的银钱?”
只擦擦汗珠,贺文茵发完最后一点粥,拍拍手无所谓一笑,“国公给我治病用的。”
皱眉瞧她如纸面色,谢澜愈发冷声,“你不想要命了?”
“我知晓我自己,只要有这口气撑着,左右也死不了。”
瞧一眼队伍末端近乎要跪着向她道谢的抱着孩子的女人,贺文茵跑去将人扶起来送走,方才轻声收拾起雨棚来,低声启唇。
“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死便是真死了,无人会替他们立碑,也无人会替他们收尸的。”
谢澜望着那些人,只不解,
“你若是死了,难不成会有人记得你么。”
“大抵没有罢。”那时,她只无谓一笑,“所以,她们活着,便也是替我活着了。”
那日没好气把人送回去给她瞧府医后,他蹙着眉,半分公事也干不进去,只在房里思索许久也想不明白,世上怎么有这般的傻子?
一个本就病弱的女子,为了揭发平阳候一党勾结意图不轨的事,便能忍了不知多久搜集证据,此后拖着病躯一路躲避追杀至此,本已然稀奇的很。
今天这事便更是稀奇了。
因为他查过她身世几何,只觉着好笑。
没过过几日好日子,骤然得了钱,竟还会傻乎乎地去给旁人施粥?
她知不知晓,他治下民生极好,那讨粥吃的都是些不愿劳作也不肯做工,只妄图不劳而获的闲人?
可那日,自己却莫名觉着,心好似叫什么东西暖着一般,头一次活人似的跳了跳。
心跳声传进胸腔,只砰砰作响,叫他怀疑是不是贺文茵给他下了药。
……末了,他盯着一晚不曾休息留下的黑眼圈,最终冷着脸决定去叫下人给她安排间好些的房。
谁知,好不容易叫齐了人,才得知因着平日里贺文茵对他们太好,他们已然自己偷偷给她弄了间谢府偏远客房住。
看着那些听话下人头一次违背他意思,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模样,他却只盯着那为首下人手里一个简陋点心盒子瞧,平静问,
“那位姑娘送的?”
“是……是。”那丫头不敢抬头,
“贺姑娘前些日子病了,是奴婢去照看的,故此她今日便送了奴婢这个,说是……说是聊表谢意。”
谢澜声音愈发沉静,“她常常给你们送东西?”
丫头点头如捣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