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所行,丝毫不能动摇南楚贼根基,仅为夺三五城池以掩其无能,是以攸县至今未复,邓玘惨败湘潭城下,实败非胜,是谓欺君!
“陛下,杨氏为一时之胜,视民如草芥,大坏人心,非但不能剿灭南楚贼,反使江西绅民怨声载道,甚而心向南楚贼,实乃国之大贼!”
宋权金铁般的声音落下,平台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皇帝双手用了十分力地抓着扶手,面若寒霜。
温体仁看向薛国观,后者即刻出列向皇帝行礼,旋即给宋权的言论定了性。
“宋给谏此言谬也!”
他大声说道,“杨文弱在江西行均输之法,是为筹集军费。杨文弱打入楚境内,既是为了扼制南楚贼,更是为了剿灭永新贼。
“南楚贼势大,若非督臣理臣一并使力,如何剿灭?难不成宋给谏这般不明局势,以为几千官兵和几千江西机兵便能大胜?
“但,吉安已经平了!失了南楚贼的支援,永新、永宁两地贼人便难挡官兵锋芒,两地县城皆已收复,不过些许余孽遁入山中。
“江西只石城贼尚在猖獗,杨文弱已调兵围剿,江西平靖指日可待。杨文弱赴江不过半年,便取得如此大功,实乃国家功臣!
“陛下,此等功臣,最易遭小人嫉恨中伤,万万不能伤了功臣之心呐!”
被人当众骂作小人,宋权哪能忍,面色潮红,张嘴欲辩,却不想薛国观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位今年履新右副佥都御史的大臣面朝皇帝,铿锵有力地说道,“陛下,杨文弱非是驱赶灾民,而是因势利导。
“江西大饥,府县无钱粮赈灾,南楚贼却设粥棚蛊惑民心,杨文弱知贼人险恶用心,是以将计就计,借灾民绑住南楚贼手脚。
“如此,方才能缓解江西灾情,方才能打开南楚局面!”
“陛下!”薛国观声音再度拔高,“杨文弱此举,或许有些不得当的地方。但其初心,却是为了天下太平。杨文弱正是着眼大局,方才行此奇策!
“此前江西不靖,江北有流寇,两广有南楚贼和瑶贼,贵州有苗贼……再无一督臣或理臣牵制南楚贼,无论贼往哪里去,都将有不可言之祸啊!
“非常时候,行非常之策!是以杨文弱能扑灭江西贼,牵制住南楚贼主力。攸县未复,湘潭城下之败,乃兵力不济,岂能怪罪杨文弱这一干吏?”
说罢,他身子向后一转,扫视一圈,“若有人自以为胜过杨文弱,可代彼督师,看看你等能打几场胜仗!”
这话显然是拿来激化矛盾的。
不光宋权激烈反驳,连同礼部尚书姜逢元也出列反对薛国观。
他一贯不喜参与这些争斗,这次却也有些忍不住了,“杨嗣昌驱民入楚,不但虐民杀民,变国朝赤子为附贼奸民,更是自堕为贼,无仁无义,寡廉鲜耻!”
历来明哲保身的工部尚书刘遵宪也说了几句帮腔的话,认为杨嗣昌驱民之举十分不妥。
两位尚书参与进来,场面陡然对薛国观不利,许多官员指责薛国观和杨嗣昌,薛国观独力难支,几乎成了对他的批斗会。
但是否真成批斗会,只能看一人的意思。
“够了!”皇帝语气严厉,带上了气,“你们要吵,去菜市场吵!”
平台顿时安静,皇帝目光阴鸷地环视一圈,身体紧绷着,显然在忍耐着什么。
“首辅留下,其他人,都散了!”
“陛下!”
宋权显然不想这事就这么结束,何况温体仁就是杨嗣昌的后台,皇帝单独留下温体仁,定是要保杨嗣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