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将沈秋辞引入偏殿。
殿中沉香袅袅,四角垂着薄纱帷幕,轻轻摇曳,倒不像是处理公事之地,更像供人歇息的小憩之所。
李公公很快便退下,宫女入内,替她更换了衣裳。待收拾妥当,只余沈秋辞一人。
殿内静极了,她缓缓环顾四周,沉默片刻,终觉倦意袭来,便懒懒地坐在椅上,安静等待。
赵砚行想要找她。
是为了之前所说的交易?
可那交易听起来却不怎么诚心。
无论他说些什么,她总是对他心有余悸,似乎放不下警惕来。
沈秋辞垂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衣袖
虽是重生而来,她与赵砚行单独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尚未熟稔至能坦然应对的地步。
然几番交手下来,如今再被召见,心下倒也不复初时的慌乱。
眼下,赵砚行要操心的事,远不止漕运旧案。
纵有意对付沈家,时机未至,前头尚有一众人等着清算。
流民之乱方才稍平,北夷又频频试探,传言圣上将命卫昭、韩遂出征。
卫昭若是走了,连带着镇北军的手下——
先不说罗丑的仇报不了,若是她见不到杜归雪,这条杜家的线索也断了。
韩遂自新帝登基以来,未曾领兵出外。
然赵砚行纳韩素素入宫,此次春蒐又屡屡带她随行,分明是示恩于韩家。
只是,韩遂之心,岂肯久居人下?
况且赵砚行既容不得沈家,又怎会真容韩家跋扈?
沈秋辞倚着椅背,支颐而坐。她不再把玩衣袖,而是用手撑着下巴,眼神放空。
也不知赵砚行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在这般静寂之中,任何细微的动静都格外清晰。
不多时,门外传来鞋履踏地之声,步履沉稳,从容而来。
沈秋辞正出神,忽听有人轻笑。
“如今既为人妇,便不同往日了?见了朕,连礼也省了么?”
她猛地回神,忙不迭起身福礼。
“圣上万安。”
是赵砚行。
他那张清俊寡淡的面容,自从坐上了高位之后,素来庄严,少有情绪。
偏生一旦带笑,总叫人心头一颤。
沈秋辞自己也说不清,是惧,是畏,抑或是——
怒。
沈秋辞敛眸,没有让自己再放肆地想下去。
赵砚行笑容收了起来。
他不笑,看起来就颇为冷淡。
接着,他便落座同她相对视。
赵砚行不言,沈秋辞亦不语。两人就这样僵持片刻。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沈氏女,可知朕召你作甚?”
沈秋辞心里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