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惹的青苔直蹙眉,“神女?”
在明昭府也未曾听闻这宫内有什么“神女”,又恰好在太后寿宴这一关口,很难不叫人生疑。
“磨蹭什么!”尖锐的嗓音从前方传来,“吉时将近,宴上娘娘还候着呢——”尾音拖得绵长,带着七分不耐三分威压。
脱口的询问被掩在刺耳声响下,二人慌忙低头快步跟紧队伍。
瞅着没人再注意这边,蓝羽突然放缓脚步,手指捻着道袍系带,瘪了瘪嘴角:“尹姑娘且瞧——这宫里腌臜事多如牛毛,连阉人都敢拿鼻孔看人。”
他歪着脑袋,腰间金银缎带随风飘拂。
青苔默然。她非那锦绣堆中的尹敏敏,无家族荣光可倚,无尘世牵挂可系。与这京城里的皇亲贵胄不过浮萍偶遇,缘浅如线,不必陷入人情漩涡中挣扎。
而蓝羽——
得今日献礼事毕,若能博太后天颜一霁——不,他已经没有后路了。
此番献礼不过是权柄网罗中的一枚卒子,一个为掌权者所用的契机罢了。
无回旋之地。
世人皆道京城遍地金,不过是朱门酒肉臭,腌臜裹着锦绣。
等献礼队伍终于近了殿内。
铜钉大门启开,丝竹管弦裹挟着脂粉香扑面而来,满堂珠翠的命妇们正捧着鎏金酒盏谈笑。
眼花缭乱的礼器磕着托盘发出清越声响,瞬间被殿内此起彼伏的祝酒声淹没。
掌事太监嗓音尖细:“献礼队伍到——”
众人皆停了动作,屏息敛衽。
青苔自此时从侧门回了席位,明昭原见她半晌未归,心里揪着,看她毫发无损地回来,也才松了口气。
明昭半掩面,低声问她:“如何?”望着她身上艳丽的衣裳,轻皱了下眉,太后此举。。。。。。
殿内安静,青苔只得摇了摇头。
明昭心领,一瞬换了好奇欣赏的模样往殿门望过去。
青苔却没瞧见商策。
宫女太监们手捧鎏金漆盘自长阶鱼贯而入,将献礼放置各自的位置便一一退下。
最末尾只留下玉树珊瑚,在殿内正中放着,烛光下流转着碎金。
蓝羽上前一步,他周身萦绕着超然物外的气韵,在拂尘轻摆间悄然消散。
青苔也顺着抬头看他,不得不说,这小蓝道士认真起来的确不似俗人。
他不紧不慢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绢,缓缓展开,竟是幅水墨山水。画中云雾缥缈,几叶扁舟隐于江渚。
高台上,太后戴着九凤衔珠冠端然稳坐,面对皇后审视的目光,蓝羽微微颔首,神态自若:“太后半生操劳,此乃修道天师手泽。此素绢添采昆仑雪芝、东海龙涎,又辅朝露炼制,可调和阴阳,保太后身体康健。”
贴身太监反应极快,两三步弓着身双手接过送到太后眼前。
素绢的确隐隐带着香气,背后竟还有一行极小的经文。
蓝羽禀:“此拙笔,愿娘娘见山见水,见天地本心。”
在满殿珠光宝气中,话音清越,竟衬得素绢愈发澄澈空灵。
“是上了心的。此物是?”
蓝羽还没抬头就感受到齐刷刷的眼神聚焦在身后的玉树珊瑚上。
蓝羽:“回太后娘娘,此物原是绛神女所献之礼。。。。。。”
太后少信神佛,闻言轻飘飘瞥了眼座下散漫的魏如衍。
“何故不见这绛神女?”
内侍来得及时:“启禀太后娘娘,神女遣人传话,连日斋戒献礼,心力耗竭,恐病气虚浮冲撞寿宴吉庆,特向娘娘告罪静养。”
蓝羽垂首未动,想起那抹承接天光的清绝身影,原是师傅推衍,初窥天机,此人若现,则血光盈庭;若避,则劫波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