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初雪的那一天,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闯入宫门。
皇上下旨,要云恕即刻启程。
她在夕阳垂落之前,赶到葫芦巷和柳烬仓促道别。
柳烬从腰间解下香囊,递到她掌心中,再三叮嘱:“此物一定随身带好,能保你平安无恙。”
云恕珍重收好。柳烬说的话,她都信的。
两人四目相对,明知离别将近,太多话的话要说,反倒无从开口。
最后问出口的,只是些最无关紧要的小事:“对了,你上次说,我曾救过你?”
柳烬看着她,笑容温软。
“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吧。”
“好。”她最后一次吻过柳烬的唇角。“等我回来。”
她看见落日的残光照在柳烬脸上,灿若熔金。
然后踏月翻山,穿云过滩。
云恕马不停蹄,直奔北疆。
战场早已尸横遍野。
朔风卷着万顷黄沙,天空是灰色的混沌。
云恕横刀立马。只剩半边的军旗,在她头顶猎猎作响。
又一波蛮族骑兵如黑潮涌来,马蹄踏碎冻土,溅起混着冰碴的泥浆。
隔着血迹斑斑的盔甲,云恕轻触怀中香囊。清甜的桂花香气萦绕在鼻端,仿佛柳烬就站在她的身旁。
“放箭”副将的嘶吼穿透风沙。
战鼓如雷,箭矢如蝗。
敌军已近在眉睫。
淬毒的狼牙箭直取云恕咽喉,被她挥刀挡开。
一队蛮兵从侧翼偷袭,长矛突刺她的肩胛。云恕反手劈断矛杆,将敌人击倒在地。
混战中,香囊紧贴着她剧烈起伏的胸膛,似有纤柔手掌,抚过她狂跳的脉搏。
云恕一次又一次转危为安,化险为夷。
无人可以伤她。
夜幕降临时,她率残部退守鹰嘴崖。
雪片如鹅毛般坠落,营火映着将士们疲惫的脸。云恕独自倚在岩壁下,解开胸前染血的护心镜。
香囊完好无损,金线绣的桂花,流淌着蜜色的光。
云恕将脸埋进掌心,恍惚间还能听见,柳烬在她耳边低语的声音。
她每个夜晚的梦,都关于月湖的长吻摇曳的,绵甜的,带着梅子酒和血的气味。狐尾勾缠她的踝骨,狐女眼中点点灯烛,烧灼着她堆积如山的思念。
那日破晓,霜雾还未散尽。
帐外骤然响起号角。
亲卫焦急来报。“将军!蛮子从后山摸上来了!”
云恕翻身下床,将手探向枕下,心头一紧香囊不见了。
她掀翻整张床榻。拭过血的手帕、碎银、兵符,叮叮当当滚落一地,唯独不见那只香囊。
时间紧迫,云恕只能系紧甲胄,掀开帐帘,冲进漫天烽烟。
她在尸堆中劈开血路。
“将军!”
副将拽着云恕,躲开迎面劈来的弯刀,自己却被削去半边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