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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逼迫（第1页）

颜恬推开门的瞬间，玄关那只矜贵的青花瓷花瓶应声碎裂。尖锐的瓷片扎进脚背，血珠顺着脚踝蜿蜒而下，在米白色大理石地面洇开暗红的花。颜父挥舞着檀木鸡毛掸子冲过来，穗子扫过她膝盖的旧伤，疼得她瞳孔骤缩——那里还留着三个月前被摔倒时磕在茶几角的淤青。

“还有脸回来？”脸上的胡子抖得像秋风中的枯草，掸子重重落在她肩头，“赵太太的位子让人抢了，就知道回家啃老？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丢尽颜家的脸！”深灰唐装下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却在提到“赵太太”时微微发颤，像极了去年在赵家宴会上，对着赵光庭母亲点头哈腰的模样。

颜恬咬着牙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框上。碎瓷片扎进掌心，她却笑得格外清亮：“被人算计的时候，父亲怎么不说丢脸？当初若不是你们多收了赵家的彩礼——”话未说完，鸡毛掸子带着破风声响再次劈来。她侧身躲开，余光瞥见母亲从内堂转出，月白色真丝睡裙上还沾着未干的胭脂，颈间晃动的翡翠项链正是她去年送的生日礼物。

“恬恬听妈的，”女人款步上前，指尖轻轻拽住她染血的袖口，“光庭工作体面又多金，赵家条件多好啊……”甜腻的面霜味混着廉价香水味扑面而来，颜恬突然想起二十岁那年，母亲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将她推进汪鹏宇的轿车：“跟鹏宇去看电影吧，他可喜欢你了。”

“多好？”颜恬盯着母亲新做的水晶美甲，那抹刺目的红让她想起赵光庭新欢涂着同样颜色的指甲，在她脸上抓出的血痕，“好到让我净身出户？”话音未落，颜父的拐杖“砰”地砸在墙上，震落的浮灰扑簌簌落在母亲精心盘起的发间。

她不再理会身后的叫骂，转身走向二楼。经过客厅时，眼角扫过玻璃柜里的奖杯——弟弟的跆拳道冠军、奥数奖牌、钢琴十级证书，层层叠叠挤在一起，而属于她的“市级三好学生”奖状，被挤在最底层的角落，边角卷得发毛。

摔上房门的刹那，楼下传来母亲的啜泣：“造孽啊，好好的金龟婿说没就没了……”颜恬靠着门板滑坐在地，视线扫过满墙的奖状。指尖抚过“省级优秀学生干部”的相框，背面铅笔字迹虽淡却清晰：“给小登换学区房用”。珍珠项链被她扯得变形，三十六颗圆润的珠子硌进手腕伤口，疼得她笑出泪来——赵光庭说过，珍珠是蚌的眼泪，而她，就是那只被生生剖开取珠的蚌。

抽屉里的日记本沾满咖啡渍，19岁那页还夹着泛黄的体检单。“重度贫血，需补铁治疗”的医嘱下，是母亲歪扭的字迹：“女儿挑食，不肯吃猪肝”。她摸出藏在鞋垫下的银行卡，屏幕上的数字刺得眼睛生疼——这三百万，是她用七年青春、四次流产换来的“懂事费”，汪鹏宇说：“恬恬最乖，从不闹脾气。”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弟弟颜登斜倚在黑色保时捷旁，腕间百达翡丽在阳光下晃眼。少年对着手机笑得张扬：“那破表我早腻了，光庭哥说下周送我块理查德米勒……”颜恬猛地拉上窗帘，阴影笼罩的房间里，楼下的争吵声清晰入耳：“必须让她去求光庭！小登的婚礼订了香格里拉，没赵家撑场怎么行？”

“叩叩”，敲门声里掺着讨好的颤音：“恬恬，妈给你炖了燕窝……”打开门的瞬间，瓷碗里浮着的零星燕毛刺得她眼眶发酸。记忆中弟弟的碗里，永远盛着整盏的雪白燕窝，而她的，永远是边角料煮的清汤。接过碗的刹那，她指尖一松，滚烫的汤汁倾泻而下，在母亲的惊叫声里，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心跳：“妈，这碗燕窝，就当是我还了你们的生育之恩。”

撕裂“优秀毕业生”奖状的声音格外清脆，纸片纷飞中，她想起毕业典礼那天。她穿着租来的学士服站在礼堂，看着父母举着相机对准后排的弟弟——他不过是来参加小升初讲座的，却被母亲塞到镜头前，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你疯了？”颜父的怒吼让走廊吊灯剧烈摇晃，老人手里的手机屏幕明灭，赵光庭母亲的来电显示像把小刀，剜着他故作镇定的脸，“光庭母亲说了，只要你肯低头——”

“低头？”颜恬从抽屉深处抽出房产证，红色封面砸在地上，露出夹着的离婚协议书，“赵光庭半年前就把房产转移了，你们以为的金龟婿，早把我们当抹布扔了。”颜父的目光凝固在“净身出户”四个字上，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像极了当年被债主堵在门口的模样。

“丧门星！”颜母的尖叫刺破耳膜，染着蔻丹的指尖狠狠拽住她的头发，金戒指划过耳垂的瞬间，剧痛让颜恬眼前发黑。她反手一推，女人踉跄着撞向古筝——那架她求了半年才得到的敦煌牌古筝，在弟弟想学吉他的那天，被父亲当掉换了八千块。

琴弦断裂的声音里，颜恬望着满地狼藉，忽然笑了。她弯腰捡起一块碎瓷片，在掌心划出细长的血痕——这道疤，会比珍珠更永恒，比婚姻更真实。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雨，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极了赵光庭最后一次打她时，雨点砸在别墅落地窗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