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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血染桃林（第2页）

墨昭踉跄后退，撞翻书架。他看见自己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竟渐渐显现出陈夫子的模样??青衫布履，目光温润。

“你一直以为我在追求力量。”陈夫子的虚影轻声道，“可其实，我只是想让更多人活得有尊严。哪怕是个挑柴的樵夫，也能在临终前握着孙儿的手，笑着说出‘这辈子值了’。这才是大道的意义。”

“放肆！”墨昭怒吼，“修道只为超脱生死，岂能拘泥于世俗情感？！”

“所以你才会被困在这座高塔里一百三十年。”陈夫子叹息，“看着一代代弟子走上歧途，却始终不敢承认，是我们错了。”

说罢，虚影消散。唯有一枚枯叶飘落在地??正是当年季忧初入山门时，陈夫子亲手别在他衣襟上的那片枫叶。

与此同时，南方山村。

季忧已完成《太初正典》初稿，正欲将其刻入玉册，忽然心口一痛。

不是伤势复发，而是神魂深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呼唤。

“主人……救我……”

是季明的声音，却又不完全是他。

那声音来自极北寒渊，一处连空间都冻结的绝地??虚无之渊最底层，被称为“忆冢”的地方。那里埋葬着所有被抹去的记忆与未完成的执念，是比死亡更彻底的终结之地。

原来，烬渊虽灭，但他体内尚存一丝残念，乃是季忧早年分裂出的一缕负面情绪所化??愤怒、不甘、孤独、被背叛的痛苦。当年凌霄殿破之时，这部分自我未能融合，反而坠入深渊，历经千年怨念滋养，终成烬渊之身。

而现在，随着烬渊消散，那一丝残念失去了依托，即将彻底湮灭。

但它是季忧的一部分。

若任其灭亡，他的道将永远残缺。

“我去一趟北境。”季忧起身，对围坐在旁的村民们说道。

一位老妇人担忧地问：“还要打打杀杀吗？”

季忧摇头：“这次不是战斗，是接他回家。”

他望向北方天空，眼中没有悲喜，只有坚定。

翌日清晨，季忧踏雪北行。

途中，他不再飞行，也不施展神通，而是徒步穿越荒原、冰川、风暴带。每一步落下，脚下便生出一朵琉璃色莲花，瞬间融化积雪，又迅速冻结成晶莹台阶，延绵千里。

三个月后，他抵达忆冢之外。

这里没有山，没有水，甚至连大地都不存在。只有一片灰白色的空间，漂浮着无数破碎的画面??某个孩子第一次学会写字的笑脸，一对恋人分别时紧握的手，母亲临终前抚摸婴儿额头的最后一触……这些都是被遗忘的记忆碎片，静静悬浮，等待被谁拾起。

季忧走入其中，任由万千往事掠过身畔。

忽然，一道黑影扑来，化作另一个“季忧”，面容扭曲，眼中充满恨意。

“你还敢来？！”那影子嘶吼，“你抛弃了我！把我丢在这里承受千年孤寂！你说要守护所有人，为什么不肯回头看看我？！”

季忧静静站着，任他拳打脚踢，不闪不避。

“你说得对。”他说，“我确实该早些来。我不该以为斩断执念就是圆满，不该把痛苦封印起来假装它不存在。你是我的一部分，哪怕是最黑暗的那一块。”

影子怔住。

“我知道你恨。”季忧继续道，“恨这个世界对你不公平，恨师尊牺牲自己保全大局，恨同门背弃誓言，恨我自己选择了原谅而不是复仇……这些情绪，本来都应该由我一起承担。但我逃了，我把它们交给你，然后说我‘放下’了。这不是放下，是逃避。”

影子的手慢慢垂下。

“但现在我明白了。”季忧伸出手，“真正的完整，不是消灭黑暗，而是带着黑暗前行。你可以愤怒，可以悲伤，可以质疑天道，但请不要再独自一人。回来吧，我们一起走完剩下的路。”

良久，影子终于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

两指相触的刹那，整个忆冢轰然震动。

所有漂浮的记忆碎片开始旋转，汇聚成一条璀璨银河，环绕二人流转不息。那些曾被遗忘的笑容、泪水、拥抱、告别，全都重新获得了意义。

影子闭上眼，身形逐渐透明，最终融入季忧体内。

这一次融合，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一种久违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