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观眸光一沉,弯腰将人打横抱起,走到厢房外,想起什么,又对早在院子里站岗的一个士兵道:
“马上去请大夫来。”
士兵敬礼退下,叶观轻踢开门,抱着已经不省人事的阮逐舟,头也不回地迈过门槛。
*
几个小时后,阮逐舟慢慢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正躺在厢房的床上。
他睁不开眼睛,浑身骨头都疼,胸口盖着的被子好像大石头压在身上。
阮逐舟费力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隐约看见床头放下一半的帷幔,一个人影坐在床头,穿着挺括军装,脊背挺拔宽阔,几乎遮挡住床下小半的光。
他听见坐在床头的人问:“有没有什么大碍?”
某个声音回答:“长官,从脉象来看肝气虚损,这位先生应该是长久以来营养不良,体内寒气淤积,心血有亏,受寒受惊后极容易发热……先开上几副药,每天按时服用,好生将养着再说。”
他认出是叶观的声音。叶观沉默良久,摆摆手:“有劳了。”
士兵上前,领着那大夫离开,关上房门。
阮逐舟想装作没醒,可稍微偏了偏头,发丝蹭过枕头的声音还是被叶观捕捉到,他立刻侧过身,微微弯下腰:“醒了?”
阮逐舟头无力地侧过来,胸口微弱地起伏。
叶观手向盖着的被子伸去,阮逐舟本来疲惫地闭着眼睛,感受到他的动作,一个激灵,抬手捉住叶观去抓被子的手:
“你别……”
叶观顿了顿:“我帮你掖被角。”
阮逐舟身子微微放松下来,吁了口气,把脸转向墙壁那边,手慢慢缩回来,无意识地揪住被子。
叶观垂眸看着青年颈间微微凹陷的筋骨,无奈地笑笑。
“在小妈心里,我就这么耍无赖?”他问。
阮逐舟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哼了哼。
“你不是?”他沙哑地反问回去。
叶观不继续纠缠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手抓住被角,指腹摩挲两下。
“好薄。”叶观低声说,“你过冬就盖着这个?”
阮逐舟不说话,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微长的黑发铺散在枕面上。
叶观喉咙哽了哽。
“你瘦了。”某种情愫在只言片语里如山洪暴涨,水面之上却风平浪静,叶观盯着阮逐舟,慢慢道,“大夫说,再瘦下去,随便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你的命。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阮逐舟压抑地咳嗽起来,抓着被子的手指收紧。
叶观蹙眉,再开口时,语气便不再似方才那样重。
他轻声道:“小妈,该拿的军功我拿了,该报的仇我也报了。为何小妈还是不肯赏我哪怕一个正眼?”
阮逐舟仍旧在咳,瘦削的肩却抖得厉害。
叶观等了一会儿,才发现阮逐舟在笑。
“呼……”阮逐舟吐了口气,睁开眼。从叶观的角度能看见青年眼尾薄红,或许是咳得太厉害,眼底还泛着些潋滟的水光。
阮逐舟笑着断断续续地道:
“你也,配。”
年轻尊贵的少将先生身形猝然僵硬。
阮逐舟垂下眼帘:“我没法自己动手,能求助的人只有你,也必须是你。既然叶家人死的死疯的疯,我的目的差不多也就达到了,至于你,一个小小的私生子,我从始至终就没有过——唔!”
他越说下去,叶观脸色越阴沉,最后突然间倾身,猝不及防将手探入被中!
阮逐舟猛地睁开眼:“叶——”
叶观动作太快,大手抓住阮逐舟的腰,将人来不及咒骂的话击碎成拔高的颤音:
“你发什么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