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逐舟昏昏沉沉的,意识愈发迷离。
他庆幸自己病得又要晕过去。
倘若清醒时分,或许阮逐舟自己也不知这个问题该作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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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书的死并没能在大宅院内引起更多波澜。
自打那之后,阮逐舟很少见到叶观,大夫说他这体弱导致的心悸亟需静养,只有阮逐舟睡着了时,房里才会过来一个探视者。
半梦半醒时,阮逐舟总能感到被子窸窸窣窣,探视者指腹粗糙的手小心翼翼试探他的体温。烧得身子酸软时,阮逐舟辗转反侧,埋在被子里来回折腾翻身,也是那只手把睡得迷糊的人捞过来,替他揉捏按摩。
探视者诡异地熟悉他的所有痛处,每回都按摩得极舒服解乏,他甚至有些迷恋上被人伺候的感觉。
时间一长,外头值守的卫兵看阮逐舟的眼神都变得不再一样,多了些讶异,而后逐渐变为恭敬,钦佩。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就像他梦中也一直清楚那个探视者来过,只不过多说无益,也无用。
就这样过了两天消停中等死的日子。
晚上阮逐舟醒来,发现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屋里少见地亮着烛火,烛光透在帷幔外,光影跃动,似雾里看花。
连日身上的酸痛已经减退了七八分,阮逐舟掀开被子想要起身,突然感觉身上好像不大对劲。
他摸了摸胸口,触手是一大片极其细腻的布料,上头还绣着做功考究的暗纹。
阮逐舟心里一跳,抬起手臂,只见睡衣袖子不知何时变成了红的,他身上居然穿着一件从未见过的衣裳。
“衣裳”两个字还不足以形容他的穿着——他现在穿着一件婚服。
和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第一天时,过门的四太太“阮逐舟”穿着的长衫差不多,可做工用料明显都是新的,而非曾经何氏出嫁时穿过的衣服改制而成的那种随便糊弄的款式。
阮逐舟霎时愣神。
“小妈醒了?”
阮逐舟抬起头,隔着帷幔,这才看到一个人坐在桌旁,身披的军大衣上沾着寒意,微微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阮逐舟伸手掀开帷幔,与那张该死的脸对看。
“是你干的?”阮逐舟问。
叶观耸耸肩,目光却毫不掩饰地把阮逐舟从头看到脚。
“谁叫小妈睡得那么香。”叶观道,“我都不忍吵醒你,给小妈换衣服时你身子都是软的,一点力也借不上,费了我好一番——”
阮逐舟吸了口气:“……够了。”
叶观瘪瘪嘴,做了个“悉听尊便”的表情。
屋内俨然被布置成了第二次婚房。喜烛的光照在两个人的脸上,将阮逐舟瓷白的面容镀上一层暖黄色的光晕。
“我说了,要杀要剐都随你便,”阮逐舟板着脸,“只是你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拖着。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叶观兴致分毫不减,目光别有意味地来回扫过阮逐舟身上的“婚服”。
“这红色不错,艳而不俗,衬极了小妈这张脸。”叶观端起茶杯,呷一口茶,嘴巴微微一动,不知在品鉴什么滋味。
而后他幽幽道:“看来告诉裁缝的尺寸没错。我量得还蛮准,是不是?”
阮逐舟呼吸不自觉加快:“你说什……你开什么玩笑?”
“我何时同小妈您开玩笑了?”叶观放下自己的茶杯,又端起另一杯,“沪城规矩,咱们两个都得喝。就当喝一口润润喉?”
阮逐舟咬紧牙关:“你到底要干什么。”
叶观保持着递茶杯的动作,与阮逐舟对看了一会儿,低头笑了笑。
他把茶杯放下:“你好好看看这里,难道还猜不出,我要干什么吗?”
阮逐舟脸色顿时变了。
他看着叶观站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某个念头流星般划过脑海,这念头自打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只是他拒绝往深了思考,可现状已不留给他任何拒绝承认的余地。
阮逐舟唤了声叶观,可时过境迁,这法子早已毫无威慑力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