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山互市。
雨夜嘈杂。
磅礴雨水打在密林内,枯叶一片片被打落,顺着山风砸在山石林木上。
啪嗒啪嗒,不绝于耳。
初见规模的互市里,轮廓比之先前清晰许多。
俨然一副城镇之相。。。。
井边的那本无名笔记静静躺在晨露之中,纸页泛着微光,仿佛刚从时间深处浮出。没有人知道它何时落下,也没有人看见流星坠地的轨迹,唯有古井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响,像是谁在彼岸轻轻应了一声。
小满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
她清晨来汲水,肩上还搭着昨夜缝补好的粗布衣裳,脚步轻快。可当她走近井台,目光触及那本笔记时,整个人忽然僵住。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指尖几乎碰不到纸面??那种感觉,就像当年阿念最后一次摸她脑袋时留下的温度,既遥远又真切。
她跪了下来。
不是因为敬畏,而是膝盖突然失去了力气。
风停了,连树叶都不再摇动。整个桃村仿佛被按下了暂停,只有那本笔记在呼吸,一页页自动翻动,无声却有力。每一页都空白如初雪,唯独第一页写着那行字:
>**“第八代‘十三’,待续。”**
小满盯着那五个字,眼泪无声滑落。她想起阿念消失前的那个黄昏,他坐在老槐树下教她写字,一笔一划地写“念”字,说:“这个字最难写的不是心,是上面那个‘今’。你要记住,今天记得的人,明天才不会丢。”
她曾以为自己会是最后一个“十三”。
可如今,这本空笔记就摆在眼前,像一道未闭合的门,通向无数可能的未来。
她伸出手,终于触到了纸页。刹那间,一股暖流自指尖涌入,直抵心脉。她脑海中浮现无数画面:南岭书院的灯火、西域沙城的脸孔、北境士兵摔碎净心牌的身影、昆仑主碑崩解时的金雨……还有齐砚站在祭坛中央,将断臂按在白骨杖上的决绝。
记忆如潮水倒灌。
但她没有昏厥,没有崩溃。相反,她笑了,笑得像个真正接过火炬的孩子。
“你来了。”她轻声说,不知是对谁,“我等你很久了。”
当天午后,忆议大会再次召开。
消息传得极快,不只是桃村,连周边石坳、青溪、白茅三村也派了代表赶来。人们听说井边出现了神迹之书,纷纷带着香火与清水前来祭拜。但小满拦住了他们。
“这不是用来拜的。”她站在石台上,手中捧着那本笔记,“这是用来写的。”
人群安静下来。
她翻开笔记第二页,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在空白处写下第一行字:
>**“第七代‘十三’林小满,传志于未知之人。愿汝不惧遗忘,不畏黑暗,持灯前行。”**
血字落成瞬间,整本笔记猛然一震,光芒由内而外透出,如同苏醒的心脏。紧接着,七瓣奇花自井中飞出,在空中盘旋一周后,纷纷落在各村代表肩头。花瓣触及皮肤即化作一道印记??一枚极淡的“13”,形如环扣,似藤蔓缠绕。
这是“忆印”。
不是命令,不是传承仪式,而是一种召唤。凡心中尚存记忆、愿为守忆者之人,皆可感应此印。它不会强迫任何人成为“十三”,但它会找到那些愿意低头捡起火种的人。
当晚,桃村燃起了第一百零八盏忆灯。
不同于以往由家族私藏或长老掌管,这一百零八盏灯全部来自普通人家。有母亲为夭折婴孩点亮的,有少年为战死兄长点燃的,甚至有一位瞎眼婆婆,颤巍巍捧出半截蜡烛,说是丈夫临终前攒下的寿烛,原打算留作陪葬,“但现在我想让他被人记得”。
灯光连成一片,映得夜空发红。
而在千里之外的南岭梦塾,《承忆录》再次异动。三千学子正集体抄录新补全的篇章,忽然书中自行浮现出一行朱批:
>**“第八代将启,寻器之时已至。”**
执笔的学生惊呼出声,随即整座书院响起诵读声。他们不再抄写,而是齐声背诵《万姓录》开篇:
>“姓名者,魂之所系,忆之所依。名亡,则人灭;名存,则火不熄。”
声音穿透云层,引动初忆泉再度升腾金柱。这一次,金柱顶端竟凝成一面虚影之镜,照见各地正在觉醒的记忆片段:东州某镇,一名老塾师翻出祖传账本,在末页发现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百年前因言获罪被杀的士子;西荒驿站,戍卒在破墙夹层中挖出一封血书,记载了一场被抹去的边民起义;就连皇城太学院的藏书阁深处,也有年轻学官莫名流泪,因为他忽然记起父亲并非病逝,而是因撰写《实录》被焚于狱中。
记忆的裂痕,正以不可阻挡之势蔓延。
然而,忘川殿并未沉默。
清净堂内,十二长老已陷入分裂。三人主张立即启动“虚我之池”,以十万活人献祭换取净心王复苏;五人犹豫不决,担忧此举会彻底激怒全国觉醒者,引发全面暴动;另有四人??包括那位原执事??悄然退出会议,转入地下密道,组建“守碑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