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抓住她的臂膀,在她下巴上落下一个讨好的吻。
乾玟默默望进他固执的双眸,终究点头:“好……”
那日,剑最后一次从他手中滑下去。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延伸到天尽头。
然而所有的希望,却又像那渐渐拭去的光线,落下,落下,最后埋进地平线,永远也不会回头。
邹以汀蹲下来,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终究崩溃地哭了出来:
“我再也拿不起剑了……我什么也没做成,我什么都不会了……”
乾玟那时候只是安慰他,没关系的,阿汀,我说了,你不用会什么,我会一直保护你,有我在,你什么都不会缺。
他抱着她,只说:“好。”
乾玟:“阿汀,你相信我,好吗。”
“好。”
他答应她的一切,都没有实现。
直到甘露节的那一夜,乾玟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骗她。
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说好的不再寻死。
说好的相信她呢。
那天晚上,谁也不知道,邹以汀曾写过一封信。
他写完后,终究是没有给任何人,只是将信又烧成了灰烬。
他一直想告诉她的话,都在那封信里。
终究还是觉得,自己是个胆小鬼,没有资格与她说这些。
他想告诉她,是他手刃了王知微。
他,杀了自己的妻主。
自家丑事不得外扬,怀王为了自身名誉,昭告天下她们夫妻俩被火意外烧死了,其实死的只有王知微。
怀王差人砸了他的手,让他再也用不了剑,让他吞药,废了他的武功,还把他送进了南欢院,要他生不如死。
入了南欢院,他开始憎恶自己这么多年的坚强心性,竟让他一直挺着没死,却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好几次他被推进那些屋子的时候,他觉得耻辱,客人也觉得耻辱。
客人都觉得龟公羞辱了她们,觉得她们没钱,就把气撒在他身上。
好几次,她们不对他做什么,只是成群结队地来羞辱他,看他的笑话。
她们鞭笞他,烫他,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崭新的伤疤,掩盖那些战场上光荣的痕迹。
他从军多年的心性,宛如一堵高墙,被一点点烫成窟窿,摇摇欲坠着。
但他又感谢自己拥有这份坚强,让他一直挺着,最后遇到了她。
他沦落至此,她却那样爱着他。
他好想告诉她,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挚爱。
“我平生唯二遗憾,一是不能为娘亲平反。
我杀了王知微后,让飞鹰带着爹爹的翠玉戒指和嫁入承平世女府之前搜查到的些微线索,去找子贞,我以为子贞会答应我的,如有机会,他会帮我娘平反的。
飞鹰没回来。
子贞也没回话。
我在南欢院时,做很多体力活、脏活,每个月,龟公会让我收拾‘意外’死去的兔儿爷。南郊有个乱葬岗,我把兔儿爷搬到那时……
我看见了飞鹰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