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以汀写到这儿,克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他回忆起自己麻木着脸,扒开飞鹰残缺的尸体时的愧疚。
他放声恸哭,飞鹰即便是男子,也曾经是个士兵。
战士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这里。
更不是因为他。
从那天起,邹以汀变成了行尸走肉。
你让我脱衣,我便脱,你用匕首割伤我,我也不怕。
他日日都想着死。
可他偏偏在这连死都不被允许南欢院中。
南欢院防止兔儿爷们自杀的手段,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厉害。
他终究,是没能为娘平反。
他落下一滴泪,继续写道:
“第二,便是不能和你相守。”
写及此,他便再也克制不住。
泪决了堤,一滴滴砸进墨里,洇成烟墨色的长河。
“你送的礼,那柄剑,我很喜欢,但王知微把它熔了,那日,我失手杀了她。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就卑劣的,思念着你。
也许下辈子,我不是邹以汀,你也不是乾玟,我可能只是街边的一个叫周汀的人,而你叫王文,我们就能长相厮守。但那样我们又不记得今日种种,好生残忍……我不想忘记这一切。
若能重来……”
他想起她的字,长颉,他一直想喊你的字。
颉之颃之,长相厮守。
但那两个字太过美好,美好地烫口。
“若能重来,不求相守,只是再见到我的时候,哪怕是在战场上……
能抱抱我吗。
阿文,抱抱我吧……”
邹以汀被诡异又剧烈的风声惊醒。
醒来时,面上竟湿漉漉的,不知是哭了,还是有雨从窗户扫了进来。
长颉。
乾长颉。
夏国的摄政王。
那个传说中,阴狠毒辣,六岁就杀了自己九皇妹的,罔顾伦理的人物。
邹以汀隐约有一丝不安。
身边床榻微凉,王文不在了。
他恍惚地披上外衣,走出门去寻她。
夜风吹得满院枝叶沙沙作响,被拉扯一般,叫人心慌。
院内,乾玟草草披着外套,与黄鹂说着什么,神情严肃。
她好好站在那,邹以汀便觉安心了一半。
他也不打扰她,也不去听她们说了什么,只是立在门边,静静地等候。
原来是今晚,一道石破天惊的消息,快马加鞭从夏国送了过来——夏国即将发生动荡,三皇女的余孽正在策划一场政变。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的三皇女的余孽是上辈子九皇女一脉。也是最凶残,像蟑螂一样打不死的一群人。
上一辈子,乾玟最终和九皇女斗得你死我活,不看到对方被碎尸都不相信对方真的死了,补刀也要补到尸体泡烂了,看不见一根骨头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