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点头,“因为如果只有一个人能理解我,那就是你。”
纪语元直直地盯着她,看着她脸上那副无比认真的神情,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觉得好恍惚。
她又颓唐地坐下了,像是卸了力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赵楚月是疯了,但她说得没错。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问。
“你找一个地方度假,要国外的,但不用太久,两个星期就够了,”她语调平缓地开始陈述,“我会说是去找你,我经纪人和你不熟,我们又经常一起度假,所以大概率,这件事他不会找你求证。”
“然后?”
“然后我会尽量买转乘机票,他们要送我,最多送到机场,到时候我会在转乘地直接飞回国内,海南有人接应我,两周时间足够手术前的准备工作,你全程就真的度假,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就好了。”
她一口气说完,整个计划详细且周密,纪语元听着,知道这绝不是一时兴起能想出的主意,以赵楚月现在的状态,她恐怕思考了很久很久。
纪语元眉头紧皱,好半天,才说:“我帮你,就是在害你。”
“你不帮我,也是在害我,”赵楚月笑笑,“他如果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可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她仍不死心,“你可以帮他加钱找肾源,只要等一等,肯定会有的。”
“遗体肾的效果不如活体,我们是血亲,用我的就是最好的,而且我也不想等。”
赵楚月把地上药片的粉末踢散,又重新在她旁边坐下。
“你们都在和我说一样的话,再等一等,看一看,不要命,不值得……”她说:“好像我的命是命,他的不是,他的命不如我的值钱似的。”
“这个…当然不是说谁的命更值钱,只是,只是……”纪语元摸了摸后脑,搜肠刮肚想找出一个词来,说:“我知道你想补偿他,但这个代价太大了。”
“可如果我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他的妈妈呢?如果今天需要移植的是你的孩子,你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把肾给她?”她反问。
“我还有你,还有朋友,最不济……还有我爸妈,”她顿了顿,继续说:“可他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的妈妈去世了,世界上已经不会有人把他放在第一位了,所以我要把他放在第一位。”
纪语元表情复杂,怔怔地看着她。
“我会把他放在第一位,我要不计一切后果地救他。”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小纪,”她最后叫她,“你帮我这一次。”
赵楚月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没什么攻击性,她惯常是这样的,没有攻击性的人才最可怕,纪语元长久地望着她的眼睛,很久很久,终于彻底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她无奈地垂下了头,又叹气,“你手术条件是什么?”
“停药叁个月以上,增重叁十斤。”
“这很难。”
“演员的自我修养,”赵楚月轻松地笑笑,“总比减肥容易吧。”
她说得轻松,但纪语元知道这一点也不容易,笑不出来。
“我会安排好时间去度假的,就五月,”她说着,抬手摸了摸她瘦削的肩膀,“这叁个月,你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赵楚月把手盖在她的手背上,轻声说:“谢谢你。”
纪语元沉默地凝视着地上的粉末,没有回答。
-
五月底,海南的温度还不算热,天气时阴时晴,很难捉摸。
赵楚月坐在病床上,感受着小腹刀口传来一阵阵难以忽略的痛,挣扎着下了床。
小医院条件一般,连间像样点的高级病房都没有,最好也就是现在这个单人间,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吵得整夜睡不着觉。
不过也幸亏是小医院,有些不好办的手续,上下疏通一下也就解决了。
赵楚月扶着吊瓶架,艰难地挪到镜子跟前,她左右打量自己的模样,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难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