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住憋住,别给顾相添乱。”
“可他娘的,这才是人话啊!”
裴靖逸盯着那道清瘦羸弱的身影,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连他自己都未察觉,此刻他看顾怀玉的眼神,像极了年少时捧读《卫霍列传》时的模样。
那时他伏案灯下,对着兵书一页页翻读,烛火跳动中幻想着名将风姿,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如此血洒疆场,为国征战。
而今,眼前这人并非沙场驰骋的将军,却比他所见过的任何武将,都更懂得——
什么才是“国士无双”。
那是一种不靠刀剑、却能压倒众生的力量。
顾怀玉懒得再搭理那帮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装糊涂的人是叫不醒的,他只愿跟醒着的人多说几句。
武将队列只见他走过来,这一动,就像往滚油里泼了瓢冷水,武将们顿时炸开了锅。
“相爷!相爷来了!”
“让让,给相爷让条路!”
“别挤!老子先来的!"
老严一个箭步冲在最前,拱手粗声粗气道:“末将严驹,原厢军——”
“本相记得你。”
顾怀玉轻轻打断,“七年前遭遇东辽伏兵,以八百御两千,斩敌一百七十,生擒贼将一人,当年因腿伤调入后营。”
老严虎目圆睁,突然就红了眼眶,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抱拳。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其他将领争先恐后地挤上前:
“末将是蕃兵……”
“顾相!卑职是……”
“下官去年在陇西路……”
顾怀玉十分耐心地听着,时不时轻点头。
更让人震惊的是,他竟能准确说出每个人的战功和升迁经历,像是这些人不是埋没在庙堂之外的武将,而是他早早记在心里的可造之材。
武将们听得目瞪口呆,有几个甚至偷偷抹了把眼睛,他们这些粗人,何曾想过堂堂宰执会记得这些?
裴靖逸站在人群最后,几次想开口都被同僚挤开,他阴沉着脸,拳头捏得咯咯响。
好得很,当老子是死的?
有人激动得跪地高呼:“相爷要是不嫌弃,末将愿为相爷牵马坠蹬、端茶递水,做牛做马都甘之如饴!”
话音刚落,周围几个也立马附和:“伺候相爷!我们愿意!”
“顾相一句话,咱们砍头都认了!”
顾怀玉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雨露均沾地扫过每一张激动的面孔。
“诸位的心意本相领了。”
他倒是淡定自若,唇边勾起清浅笑意,“但牵马坠蹬的活已经有人做了。"
裴靖逸听出这是在说他,可顾怀玉连个正眼都没给。
“大宸与东辽必有一战。”
顾怀玉的声音陡然转沉,“诸位都是百战之将,是能上阵杀敌、护国安民的铁骨男儿,本相要用你们在战场上——”
“好钢,就该用在刀刃上。”
这番话像烈酒浇在炭火上。
老严第一个单膝跪地,“末将愿为顾相效死!”
其余将领纷纷效仿,粗着嗓子的喊声此起彼伏:
“末将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