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聂晋闷哼一声弯下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那可是裴靖逸的一拳,一头牛都得趴下,何况是聂晋这么一个文人。
裴靖逸甩了甩手腕,半笑不笑地睨着他,“早都跟你说了,老子揍死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半点情面都不讲。
聂晋眼前阵阵发黑,喉间腥甜翻涌,他撑着廊柱刚要起身,一方素帕突然递到眼前。
“聂大哥……”
这声音让聂晋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起头,眸中闪过不可置信的惊讶:“……陈云?”
云娘稳稳扶着他的手臂,不禁笑出声:“三年不见,聂大哥还是这副倔脾气。”
第75章《治国论》竟是相爷所著?……
小花园的亭子里,竹影摇曳,风送清香。
云娘不慌不忙坐下来,娓娓道来:“三年前,我爹醉酒后说‘睿帝为顾皇后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相爷欺上瞒下……”
大宸两百年基业将葬在顾氏姐弟手中。
聂晋记得一清二楚,每个大宸的官都清楚,陈尚书就为这句“失言”得罪顾怀玉,因此而死。
云娘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有泪花闪烁,“我爹确实因这句话而死,但不是因为相爷。”
聂晋愣怔,猛然反应过来:“先帝?”
云娘苦笑着点头,“我爹掌户部,最清楚那些钱款去向,他这人糊涂,错将睿帝的奢靡算在顾后头上……”
“那夜睿帝要我全家的性命,是顾相……”
她哽咽一下,低头揉了揉眼睛,“是顾相让我爹自缢,换我全家性命。”
聂晋手里的帕子被攥得发皱,半晌说不出话来。
云娘抬头又笑了,笑中却带着泪光,“我爹也明白自己做错了,让我娘带着我们去找相爷救命……”
“后来相爷把我娘安置在京外,又托人送我们兄妹读书,我娘让我一辈子记得,是顾相救了我们一家。”
聂晋为人一板一眼,却不愚钝。
若陈尚书之死另有隐情,那顾怀玉身上那些“卖官鬻爵”、“贪墨弄权”的恶名
身为大理寺丞,他这一生勘破无数冤狱,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要为那个最不需要平反的人平反。
他背脊忽然挺得笔直,忽然道:“云娘,你把当年的事,原原本本再说一遍。”
云娘怔了怔,随即点头,“好。”
翌日春光大好,碧空如洗。
太皇太后回宫的消息来得突然,太常寺官员们连夜在东华门张罗仪仗,忙得人仰马翻。
百官们心里直打鼓,这位多年吃斋念佛的太皇太后,怎么偏在顾相辞官这个节骨眼上回宫了?
三朝元老们更是面色凝重,这帮老骨头可都记得,当年陈太后的长子暴毙后,多少宗室虎视眈眈想欺负这对孤儿寡母。
结果这位硬是从一堆皇子里,挑中了最不起眼的睿帝,把那些心怀不轨的宗室收拾得干干净净。
东华门外,御辇之上,元琢坐在垂帘后,百官分两侧肃立。
他双手摁在膝头,神色阴郁,心中却非常庆幸——庆幸顾怀玉把贤王给杀了,如今正统血脉就剩他和元锦两人。
只要他拼力保住顾怀玉,纵使陈太后手眼通天,也不能奈何他。
秦子衿站在董太师身旁,颔首姿态低调,眉梢眼角却藏不住笑意,心情显然极佳。
董太师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近日阴霾一扫而空,翘首以盼地望着大道。
与之相对,顾党这边的官员个个神色难看,心里都隐约猜到太皇太后此时回宫的深意。
谢少陵手藏在袖中,攥得指骨泛白,咬牙小声问沈浚:“沈大人,您把消息报给相爷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