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己将二人请到中堂,于堂中赏景,别有一番意趣。雨点击打着屋顶青瓦,层层叠叠如同急管繁弦,庭中旗幡被雨水淋湿,暗沉寥落,又生出几分可怜之态。
成之染问何知己:“仆射可知太尉之意?”
大雨滂沱,吵闹不已。何知己似乎并未听清,只望着门外雨帘摇扇不语。
成之染提起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何知己手上一顿,旋即又轻晃着羽扇,反问道:“女郎以为呢?”
成之染并不隐瞒:“东府可是要大兴兵甲?”
何知己笑了笑,向旁侧徐崇朝投去一瞥,对成之染:“女郎心中疑惑,合该去问太尉。”
“若是我会错了意,又惹得太尉恼火,”成之染语气平静,径自道,“他素来信重仆射,若是要离京,必定请仆射留任。山仆射清标简贵,于政事不甚上心,仆射身居此位,自是根本所托。”
何知己半晌不语,许久才轻叹一声:“兹事体大,便是我心中,也难免踌躇。”
成之染听他言语,心中了然,蹙眉凝望着檐下急雨,神思不知飘到了哪里。
何知己喊了她一声,见人没反应,再要开口时,徐崇朝比了个嘘声,缓缓摇了摇头。
“徐郎啊……”何知己执扇朝他一点,却也不多言,只等着成之染发话。
成之染默然良久,终于道:“父子之间,人所难言。有些事,还望仆射好生规劝太尉。”
何知己微微挑眉:“女郎?”
“太尉身居高位显宦,名高于世,岂能违逆妄动,将宿昔令誉毁于一旦?他与会稽王同朝称臣,在外人看来也称得上和睦,倘若骤然对荆州用兵,海内哗然,四方守宰,岂不是人人自危?会稽王在荆州保境安民,并无过错,师出无名,谁肯相随?”成之染难掩忧色,道,“更何况大魏强敌环伺,如今绝不能掀起内乱,让手足同胞相残,给胡虏以可乘之机。”
何知己颔首叹息。
成之染注视着他,道:“仆射身为魏臣,自当为社稷思量。与我父相交恳切,若好生规劝,他定能听从。还望仆射以大局为重。”
说罢,她向何知己深深一拜。
何知己连忙将人扶起,道:“女郎尚且如此,何某有何道理推辞。自当尽我所能,规劝太尉。”
第259章请缨
时雨暂歇,金陵城天潮潮地湿湿,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掩映于迷蒙轻雾之中。
镇国将军府中的草木愈加葳蕤,被雨水冲洗得青翠欲滴,风移影动,枝叶间水滴飘落,轻轻落在树下行人身上。
小吏捂紧了怀中书卷,脚下踩过青石板路上浅浅水洼,留下一路若隐若现的水痕。他行至中堂,却见屋门紧闭,堂前一个清丽身影,正微微仰头,与中兵参军桓不为交谈。
小吏上前一礼,道:“江娘子。”
江萦扇从他手中接过这一摞文书,又瞧了桓不为一眼,道:“参军若疑惑,去问将军便是了。”
说罢,她敲了敲门,待屋中传唤,便抱着文书进去了。
桓不为随她步入堂中,成之染端坐案前,宗寄罗和杜黍也在,齐刷刷地目光望过来,让他不由得局促。
成之染一眼看出他有话要说,果然,三言两语间,他话锋一转,目光也有些担忧。
“将军,听闻青州有胡虏异动,不知我兄长如何了?”
征虏将军桓不惑以青州刺史之职镇守广陵,前些日子有边境逆党聚众数百,暗中渡淮,夜入广陵城作乱。幸而被城中守军察觉,好一番追讨,总算平息了此事。消息很快传到金陵,令朝野瞠目。
堂堂江北重镇,居然让乱党乘虚而入,足以见得守备之松懈。成之染如实道:“刺史难辞其咎,只怕要受处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