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之染笑笑,似乎并未太放在心上。然而岑获嘉前后叮嘱了数次,连岑汝生都意识到有些过分关切了,他甚至觉得,他祖父倒不如说说方才的日食。
日食乃是社稷大事,又多有不祥之兆,成之染和岑获嘉颇为默契,对此都避而不谈。
只是到了登舟之际,岑获嘉把岑汝生拉到了一旁,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祖孙絮语。
岑汝生也以为如此,没想到岑获嘉神情严肃,对他道:“天文之事,我略知一二。今时今日,竟有日食,乃天下大变之兆。当此之时,须有定力。你跟在太平侯身边,我并不担心,将来若有乱起,明哲保身为上。”
岑汝生不解其意,仍一一应下。
一叶扁舟消逝在烟波之上,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成之染在岸边伫立良久,轻叹了一声,吩咐众人道:“回去罢。”
岑获嘉叮嘱她的话,她确实放在了心上,回到荆州刺史府,便派人请来城中良医看诊。
那郎中反复把了几番脉,望着面前不动如山的女郎,又看看一旁坐立不安的郎君,一时间摸不清二人身份,于是谨慎道:“女郎这脉象,似是……似是有喜了。”
成之染神色一凝,半晌没言语。反倒是宗寄罗在侧惊呼出声,雀跃道:“此话当真?”
郎中道:“依照女郎所言症状,估摸已两三个月。”
成之染垂眸颔首,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旁徐崇朝喜不自禁,命人打赏了郎中,还将人送出门外。
见徐崇朝出了门,宗寄罗拉起成之染的手,笑道:“狸奴,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倒是笑一笑啊!”
成之染依言一笑,却叹道:“是喜是忧啊……”
宗寄罗“呸”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话!还不知道是哪个如此好命,落生在太平侯家中。”
两人正絮絮低语,徐崇朝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岑汝生。岑汝生有板有眼地向成之染道喜,成之染笑着答谢,又叮嘱他们:“荆州刺史如今缺位,此事切勿让旁人知晓,以防生变。”
徐崇朝不由得望向她,待旁人离去,温声道:“思虑伤身,你多注意些。”
成之染勾唇:“身居此位,不得不思。”
徐崇朝伸手覆上她小腹,总觉得比往日丰满了些,心头有一股热流涌动。他将人拥入怀中,依偎无言。
因着年初成之染惊悸小产之事,他心中有愧,素来小心翼翼地不问这些事,生怕她记起来伤心。然而如今,过往种种,终究可以翻篇了。
第265章两望
成之染不欲声张,在刺史府往来一切如旧。眼见得天时渐短,下游却迟迟没有音讯,众人都等得焦躁。
宗寄罗日日打马上城头远望,回府见成之染稳坐厅堂,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又有什么用?”成之染一笑,“有太尉坐镇东府,金陵出不了乱子。许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倒也无妨,我等就是了。”
宗寄罗蹙眉:“麻烦可都在这里,金陵能有什么事?”
“多思无益,”成之染摇头不语,半晌放下手中簿册,道,“不过你说的也对,荆州诸事确有几分棘手。国朝自乾宁八年土断,在荆州虽有收效,但恐怕仍有未尽之力。前者放还军中老幼兵卒,总得补充些兵源进来。我如今尚可亲自督责此事,只是不知将来刺史到来,可否有一般手段。”
她所希望的,不过是继任者萧规曹随罢了。然而这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宗寄罗思忖道:“那位裴太守,可否代为助益?”
成之染沉吟一番,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裴善渊尚不知被寄予厚望,此时正站在府门前,身后一行人马风尘仆仆,略显拘谨地打量着眼前的宏阔府邸。
见成之染手下军主石阿牛走出,裴善渊难掩兴奋,连忙招手道:“石军主,劳烦给太平侯通传,益州有使者来了!”
听闻是益州来使,石阿牛不敢耽误,当即到府中送信。宗寄罗刚听到门外有来使,欣喜得一跃而起,然而听石阿牛说完,使者并非从金陵来,而是……从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