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不识和沈星桥见状一惊,不由得对视一眼。
徐崇朝持剑在手,灼灼星眸望着他们。
他二人只得起身离座,再拜顿首,听到上首徐崇朝说道:“都督令我持天子太平剑,命二位将军即刻率军渡河,与大军共克潼关。军令如山,不容儿戏,望二位将军,慎勿让徐某为难。”
利剑未曾出鞘,沉沉似有千钧。
沈星桥慨然领命,桓不识看了他几眼,只得道:“全凭都督调遣。”
军中既已定计,桓不识和沈星桥也无意拖延,当即让老弱伤兵在浮屠堡休整,并留下些许人马戍守。
诸军拔营,迤逦渡河,数日后折返弘农。
成之染听闻诸军前来,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诸将佐如释重负,喜不自胜。
见成之染亲自出城迎接,桓不识惭愧不已,诚惶诚恐道:“桓某虚长节下二十岁,临阵对敌,多所缺漏,望节下海涵。自今日起,唯节下马首是瞻!”
他人已回来,往日种种都不必再提,成之染劝慰一番,只是在听闻将士死伤情状时,微微蹙起了眉头。
近日她屡次派斥候到潼关探看,宇文拔陵虽号称十万大军,其实大概在数万之间,饶是如此,也几倍于大军。一兵一卒的伤亡,于她而言都举足轻重。
沈星桥察觉她的心思,愈加愧疚,好在成之染无意翻旧账。大军在弘农停驻了不少时日,如今一刻也耽搁不得,她传令军中,整顿人马,不日朝潼关进发。
弘农距离潼关,不过一二百里。成之染号令步兵与战车鱼鳞相间,以半月之状向前推进,骑兵则尾随其后,以防敌兵袭扰。
桓不识见状不解。
成之染打量着他,竟一时失神。当年她父亲北伐独孤氏,在敌境之内行军,所用的便是这队形。桓不识之兄桓不疑随同成肃一同北上,自然见识过,可那时的桓不识,还在她三叔荆州军府中。
时移世易,故人离散。而思及成誉,她胸中哀毁难言,声音中带了桓不识难以理解的悲思。
他连连称是,又问道:“宇文老贼在潼关,与节下相持日久,他为何不出战?”
若换做是他,早已挥师出关,向弘农进发了。
桃红柳绿,芳草萋萋,成之染望着绵延古道,慨然道:“他要与我军放马一战。”
这不单单是用兵之策,更是自恃雄兵的不屑和傲慢。
桓不识呸了一声:“老贼竟如此托大!”
成之染含笑不语。
当年独孤氏也如此托大,后来的结局更惨淡无比。
至于宇文氏……
当年她父亲能成就的煌煌战绩,她也一定能。
第296章天险
暮春三月,正是江南草长莺飞的时节。潼关古道音尘断绝,和风送暖,花草幽香,于山峦日影之间清徐漫荡,唯有玄甲劲旅绵延不尽。
战车辚辚,马鸣萧萧,铁甲寒凉。大军进抵潼关脚下,数十里外旧城安营扎寨,潼关守军仍一动不动。
军中上下枕戈待旦,乍听得鸡鸣声响彻关城,于旷野之中邈远无极。晨光熹微,巍峨雄关也逐渐苏醒。
城门发出沉重的闷响,吱呀呀缓缓开启。铁甲如同波光粼粼的潮水,从城门倾泻而出,旋即在平地列成森严方阵,轰鸣着向南军阵地压来。
旌旗猎猎,寒光闪闪,仿佛要将此间天地都吞噬殆尽。